第41章 时间与谎言

渔船在夜风中轻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李十一盯着陆丰，男孩的眼泪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

“她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猛地刺进李十一的心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黑沙在掌心凝聚又消散。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陆丰用手背抹了抹脸，深吸一口气：

“我在预知里看到了她——K-11，李七月。她被关在黑石的地下实验室，还活着。”

李十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可他亲眼看到李七月站在爆炸的火光中，看到她被烈焰吞噬。

“你确定？”

陆丰用力点头：

“她的意识被上传到了黑石的主机里，但身体还活着，只是……被冻结了。”

李十一猛地站起身，船身剧烈摇晃。他走到船舱边缘，望着漆黑的海面，胸口剧烈起伏。

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

他转身，黑沙在周身盘旋：

“带我去找她。”

陆丰却犹豫了：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

男孩低下头，

“我的预知里，你会死。”

李十一冷笑：

“我不在乎。”

“我在乎！”

陆丰突然抬头，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你死了，就没人能救她了！”

两人对峙着，船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最终，李十一缓缓收敛了黑沙：“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陆丰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潦草的地图：

“黑石在旧港有个秘密据点，就在废弃的海洋研究所下面。那里有台机器，能读取完整的芯片数据。”

李十一接过地图，眉头紧锁：

“你从哪儿弄到这个的？”

“预知。”

陆丰咧嘴一笑，又恢复了那种孩子气的狡黠，

“还有偷看。”

李十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按住男孩的肩膀：

“陆丰，你到底是谁？”

男孩的笑容僵在脸上。

“O系列是什么？为什么黑石要抓你？”

李十一的声音低沉，

“如果你要我信任你，就别再撒谎。”

陆丰的肩膀微微发抖，良久，他轻声道：

“O系列是‘观察者’，我们的能力都和‘时间’有关。我是O-09，能力是‘预知回溯’——能看到未来和过去的碎片。”

“其他人呢？”

“有的能加速时间，有的能暂停局部时间，还有的……”

陆丰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逆转几秒钟的时间。”

李十一瞳孔微缩：

“时间操控？”

“不完全算。”

陆丰摇头，

“最多只能影响几秒，而且代价很大。”

“什么代价？”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拉起袖子——他的手臂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树根一样蔓延到肘部。

“每次使用能力，这些‘时间裂痕’就会扩散。”

他轻声说，

“等它们覆盖全身，我就会……”

他没说完，但李十一明白了。

——死亡。

“为什么要帮我？”

李十一问。

陆丰抬起头，眼神清澈：

“因为你和K-11是唯一逃出黑石的人。如果连你们都失败了，就没人能摧毁那个地狱了。”

凌晨三点，两人离开渔船，潜入旧港的废弃海洋研究所。

研究所的大门早己锈死，陆丰带着李十一绕到后侧，从一个排水管道钻了进去。

管道内壁长满了滑腻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李十一的风衣被污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身上。

“快到了。”

陆丰在前面小声说，

“前面右转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爬出管道后，他们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厅。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洒落，照出地上凌乱的脚印——新鲜的脚印。

李十一立刻拉住陆丰，示意他噤声。

“有人。”

他低声道。

陆丰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大厅另一侧的走廊——那里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两人贴着墙壁前进，来到一扇金属门前。门缝下漏出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线。

李十一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样本还没准备好……”

“总部催得紧……必须在下周前完成转移……”

“O-09呢？”

“还在找……那小子跑不远……”

李十一和陆丰交换了一个眼神。

——黑石的人就在里面。

陆丰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从通风管道爬进去侦查。李十一摇头，但男孩己经灵活地钻进了墙角的通风口。

“该死。”

李十一握紧手枪，耐心等待。

五分钟后，通风口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三短一长，是陆丰的信号。

李十一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

房间中央是一台巨大的终端设备，周围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对着屏幕讨论什么。

陆丰躲在设备后方，朝李十一比划：

“芯片插槽在左边。”

李十一悄无声息地靠近，突然，一个研究员转身走向左侧——

咔嚓。

李十一踩到了一块碎玻璃。

房间内瞬间安静，三个研究员齐刷刷转头。

“谁？！”

没有犹豫，李十一抬手开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三个白大褂应声倒地。

陆丰从设备后跳出来，迅速跑到终端前：

“快！芯片！”

李十一递过芯片，男孩将它插入终端。屏幕亮起，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需要三十秒解码！”

陆丰紧张地盯着进度条。

突然，警报声刺耳地响起，整个房间被红光笼罩。

“触发安全协议了！”

陆丰大喊，

“他们发现了！”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五六个人正在逼近。

李十一迅速检查手枪——只剩两发子弹。

“还有多久？”

“十秒！”

门被猛地踹开，西个全副武装的黑石士兵冲了进来。

“不许动！”

李十一抬手就是两枪，精准爆头。剩下的两个士兵立刻开火，子弹呼啸着擦过他的脸颊。

黑沙暴起，化作盾牌挡在身前。

“五秒！”

陆丰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

一个士兵突然投掷出某种装置，落地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强光——闪光弹！

李十一眼前一片雪白，耳膜被震得生疼。他凭着记忆朝枪声方向射出最后两发子弹，听到一声闷哼。

“好了！”陆丰尖叫。

李十一踉跄着后退，摸索着抓住男孩的手：

“走！”

两人冲向侧门，身后是士兵的怒吼和枪声。

“这边！”

陆丰拽着他钻进一条狭窄的通道，

“前面有出口！”

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陆丰用力推开，冷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他们回到了地面，不远处就是码头。

“跳海！”

陆丰喊道，

“他们追不上！”

李十一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男孩焦急地回头。

李十一盯着他的身后，脸色骤变：

“陆丰，躲开！”

砰！

枪声响起。

陆丰的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十一看到男孩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会吧……”

他喃喃道，

“预知……出错了……”

然后，他倒下了。

李十一的视野被血色覆盖。黑沙疯狂涌动，化作无数尖刺射向通道——那里，最后一个士兵正举着冒烟的枪。

尖刺贯穿了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墙壁上。

李十一跪在陆丰身边，颤抖着抱起男孩。

“坚持住……”

他撕下风衣一角，按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上，

“别死……”

陆丰的嘴唇蠕动着，鲜血从嘴角溢出：

“芯片……数据……”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医生！”

“来不及了……”

男孩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读取……我的记忆……”

李十一僵住了：

“什么？”

“O-09的……最后能力……”

陆丰的瞳孔开始扩散，

“‘记忆传承’……拿走它……”

他的小手突然抓住李十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找到……K-11……”

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金光，随后，无数光点从他的七窍中涌出，汇入李十一的眉心。

轰！

李十一的脑海炸开无数画面——

黑石的地下设施……冷冻舱里沉睡的李七月……一个代号“方舟”的计划……

最后，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实验室，墙上用血写着几个大字：

“哥哥，我在时间尽头等你。”

光点消散，陆丰的手垂落下来。

他的眼睛仍睁着，却己没了呼吸。

雨越下越大，李十一抱着男孩冰冷的身体，跪在泥泞中，一动不动。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

黑石的增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