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O-09

旧港的黄昏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天空被夕阳染成铁锈般的橘红色。

李十一站在废弃的码头边，望着远处起伏的海浪。海水浑浊，泛着油光，偶尔漂过几块塑料垃圾。风衣的下摆被海风吹起，露出腰间别着的那把老齿轮给他的手枪。

“沙蚀。”

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李十一猛地转身，右手下意识按在枪柄上。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穿着脏兮兮的背带裤，赤着脚，脚趾上沾满了泥巴。他的眼睛很大，黑得发亮，像是两颗浸在墨水里的玻璃珠。

“教我。”

男孩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

李十一皱眉：

“教你什么？”

“沙蚀。”

男孩向前一步，伸出脏兮兮的手，

“你的能力。”

李十一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孩子怎么知道‘沙蚀’？”

他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低声问：

“你是谁？”

“陆丰。”

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我知道你是谁，K-07。”

李十一的肌肉瞬间绷紧，黑沙在掌心无声凝聚。

男孩却丝毫不惧，反而兴奋地凑近：

“哇！这就是沙蚀吗？好酷！”

“谁告诉你的？”

李十一的声音冷了下来。

陆丰歪着头：

“没人告诉我，我就是知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能看到一些东西。”

李十一盯着他，试图从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找出谎言的痕迹。但男孩的眼神纯粹得可怕，像一面镜子，只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沙蚀是我的能力，你学不会。”

李十一最终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陆丰一把拽住他的风衣下摆，

“我可以帮你！”

李十一停下脚步：

“帮我什么？”

“读取芯片。”

男孩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我知道哪儿有设备能解开黑石的加密数据。”

李十一的心脏猛地一跳。

数据芯片——李七月用命换来的情报。

他蹲下身，与男孩平视：

“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丰眨了眨眼：

“因为我想学沙蚀。”

“就因为这个？”

“还有……”

男孩犹豫了一下，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她？”

“K-11。”

陆丰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

“李七月。”

李十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陆丰带着李十一穿过旧港的贫民窟。

狭窄的巷道两侧挤满了铁皮棚屋，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食物和排泄物的臭味。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路边玩石子，看到陆丰时兴奋地挥手：

“小疯子！今天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陆丰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果分给他们：

“明天带你们去掏鸟窝！”

李十一沉默地跟在后面，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男孩——他太熟练了，熟练得不像个孩子。

“到了。”

陆丰停在一间半埋在地下的铁皮屋前，掀开锈蚀的金属板：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屋内空间狭小，却出奇地整洁。一张破旧的沙发，几个用废铁改装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电子零件和工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那台老式终端机，屏幕虽然裂了，但仍在运转。

“这是……”

“从黑石垃圾场偷的。”

陆丰骄傲地拍了拍机器，

“我修好的！”

李十一走近终端，发现它确实能运行，只是速度极慢。

“你说能读取芯片？”

陆丰点头，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古怪的装置——像是某种医疗扫描仪，但被改装过，接口处缠满了电线。

“神经解码器。”

他得意地说，

“黑石用来读取实验体记忆的玩意儿，我加了点改进。”

李十一皱眉：

“你从哪儿弄到的？”

“捡的。”

陆丰眨眨眼，

“旧港到处都是好东西。”

李十一不再追问，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染血的芯片：

“试试。”

陆丰接过芯片，小心翼翼地插入解码器。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

“需要点时间。”

男孩擦了擦额头的汗，

“要不要先教我沙蚀？”

李十一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黑沙从掌心渗出，缓缓凝聚成一个小型的沙漏。

“沙蚀的本质是操控记忆粒子。”

他低声解释，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记忆的痕迹，就像沙粒，可以被感知、重塑，甚至抹除。”

陆丰目不转睛地盯着沙漏，突然伸手触碰——

嗡！

黑沙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空中组成一幅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拿着针管，正走向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

李七月。

画面一闪而逝，黑沙重新落回李十一掌心。

陆丰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那是……”

“记忆回响。”

李十一收起黑沙，

“触碰沙蚀的人，会无意识泄露自己的记忆片段。”

他盯着男孩：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陆丰的眼神闪烁：

“就……一个实验室。”

李十一没有追问，但心底的疑虑更深了。

解码器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屏幕亮起红光。

“搞定了！”

陆丰跳起来，

“但数据量太大，需要更高级的终端才能完全解析。”

李十一凑近屏幕，只看到几行断断续续的文字：

[项目编号：O-09]

[能力：“预知回溯”]

[状态：活跃]

“O-09？”

李十一皱眉，

“这是什么？”

陆丰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小疯子！快跑！”

一个孩子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黑石的狗来了！”

陆丰的脸色骤变，迅速关闭终端：

“我们得走了！”

李十一一把抓起芯片，跟着男孩从后门钻出。他们刚跑出几步，身后的铁皮屋就被一脚踹开。

三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持枪闯入，领头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搜！”

他厉声道，

“那小子肯定在这儿！”

李十一和陆丰躲在垃圾箱后，屏住呼吸。

“他们是来找你的？”

李十一低声问。

陆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为什么？”

男孩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属于孩子的阴郁：

“因为我是O-09。”

夜幕降临，两人躲在一艘废弃的渔船里。

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空洞的回响。

李十一借着月光看向蜷缩在角落的陆丰：

“你是黑石的实验体。”

不是疑问，是陈述。

陆丰抱着膝盖，声音闷闷的：

“曾经是。”

“预知回溯……是什么能力？”

“能看到一些未来的碎片。”

男孩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但更多的时候，是看到过去的记忆——别人的记忆。”

李十一的胸口发紧：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嗯。”

陆丰点头，

“我还知道你会来旧港，会去那个‘家’，会站在码头发呆。”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改变未来。”

陆丰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

“我看到了……你会死。”

李十一愣住了。

“但不是现在。”

男孩爬过来，抓住他的手，

“如果你教我沙蚀，我就能帮你！”

“帮我什么？”

“找到K-11。”

陆丰的眼里涌出泪水，

“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