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从零开始

李十一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是哪儿？”

房间很小，墙壁是锈蚀的金属板拼接而成，头顶一盏铜制汽灯微微摇晃，投下昏黄的光。角落里，一台老旧的齿轮装置咔嗒咔嗒运转着，像是某种计时器。

他猛地坐起身，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皮肤，边缘微微泛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

“这是什么伤？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翻身下床，脚底触到冰凉的地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陌生的粗布衣服，袖口磨损严重，但很干净。床边放着一双皮革靴子，鞋底钉着防滑的铁片。

“这不是我的衣服。这不是我的房间。”

他推开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然后，他愣住了。

眼前是一座钢铁与蒸汽构成的奇异世界。

高耸的齿轮在头顶缓慢转动，粗壮的管道沿着建筑外壁蜿蜒爬行，喷吐着白色雾气。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人推着满载零件的推车，有人蹲在路边修理机械，金属碰撞声、蒸汽嘶鸣声、人们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喧嚣。

“这是……什么地方？”

“哟，醒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李十一转头，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脸上点缀着几颗雀斑，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睡得怎么样？”

她问。

李十一警惕地后退半步：

“你是谁？”

女孩的笑容僵住了。

“你不记得我了？”

她歪着头，眼睛瞪大，

“我是小九啊！”

“小九？”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是哪里？”

他问。

小九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咬了咬嘴唇，突然转身朝街道另一头跑去：

“白河老大！铁山！出事了！”

李十一皱眉，下意识跟了上去。

街道上的人纷纷侧目，有人低声议论：

“又是那个K系列的？”

“星期三了？”

“真可怜……”

“星期三？K系列？”

这些词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大脑，但依然无法唤起任何清晰的记忆。

小九带着他来到一座金属塔楼前，推开门冲了进去。李十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塔楼内部堆满了书籍和机械零件，一张巨大的金属桌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琥珀色的眼睛透着疲惫；另一个是胡子拉碴的壮汉，肌肉虬结，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白河老大！”

小九气喘吁吁，

“他又忘了！”

白河抬起头，目光落在李十一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星期三了？”

铁山冷哼一声：

“每周一次，比齿轮运转还准时。”

李十一站在门口，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你们到底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河示意他坐下：

“先冷静，我们会解释。”

李十一没动：

“解释什么？”

“解释你为什么每周三都会忘记过去几天的事。”

白河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

“这是黑石实验的后遗症。”

“黑石？”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某个角落。

黑石监狱。

编号K-07。

李七月。

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阴暗的走廊、冰冷的实验台、一个瘦小的女孩被拖走的背影……

“我……我是从黑石逃出来的？”

他低声问。

白河点头：

“一个月前，我们把你从荒原上带回来。你当时记得一切，包括你的妹妹李七月，包括黑石的实验。”

“那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因为今天是星期三。”

铁山粗声粗气地说，

“你的记忆被重置了。”

白河从桌上拿起一本笔记，翻到某一页，推到李十一面前：

“这是你昨天写下的。”

纸上是一行潦草的字迹：

“每周三，我会忘记从星期日到星期二的所有事。这是黑石的‘记忆清洗’程序。不要相信星期三的自己。”

李十一盯着这行字，手指微微发抖。

“所以……我每周都会失忆一次？”

“是的。”

白河点头，

“黑石在所有K系列实验体身上植入了记忆清洗程序，防止他们回忆起太多。但你的情况更特殊——你的记忆不是被完全抹去，而是被‘重置’到某个固定点。”

“固定点？”

“每星期三，你的记忆会回到逃出黑石后第一天的状态。”

白河解释道，

“你会记得黑石、记得李七月、记得要救她，但你会忘记这期间发生的一切。”

李十一沉默了很久。

“那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小九忍不住插嘴：

“因为我们是‘游民’啊！我们专门收留被黑石迫害的人！”

铁山哼了一声：

“而且你是K系列，你的‘沙蚀’能力对我们有用。”

“铁山！”

白河皱眉。

“实话实说而己。”

壮汉抱起双臂，

“他又不是小孩子。”

李十一没在意铁山的首白，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沙蚀’是什么？”

白河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掀开一块帆布。

帆布下是一个玻璃容器，里面装满了黑色的沙子。

“这是你上个星期三失控时留下的。”

白河说，

“‘沙蚀’是你的能力——你能将记忆具象化为黑沙，并操控它们形成沙暴。”

李十一盯着那些沙子，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沙尘暴……储藏室……老周……

零碎的画面再次闪过，但很快又消失了。

“我不记得这个能力。”

他低声说。

“你当然不记得，每次重置后你都会忘记。”

白河叹气，

“但你的身体记得。”

小九突然跳起来：

“对了！我们可以用‘记忆锚点’！”

白河摇头：

“没用的，那只能稳定认知场，无法修复被清洗的记忆。”

房间陷入沉默。

李十一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白河的冷静、小九的热情、铁山的首率——他们明明应该是陌生人，却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所以……现在怎么办？”

他问。

白河合上笔记：

“和之前一样——重新训练。”

“重新训练？”

“是的。”

白河的眼神坚定起来，

“每周三，我们都会从头开始教你控制‘沙蚀’，告诉你发生过的事，首到你再次找回这几天的记忆。”

铁山嘟囔：

“真是麻烦……”

小九却笑嘻嘻地拍了拍李十一的肩膀：

“没关系！这次我们一定能更快让你想起来！”

李十一看着他们，突然问：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耐心地帮我？”

白河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我们也有人在黑石手里。”

他轻声说，

“我的妹妹，白月。”

小九低下头：

“我哥哥也是……”

铁山扭过头，没说话，但李十一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原来如此。

他们和他一样，都有想救的人。

李十一深吸一口气：

“那就重新开始吧。”

白河点点头，从桌上拿起另一本笔记：

“首先，你需要知道‘铁砧’营地的布局……”

窗外，蒸汽喷涌，齿轮转动，这座钢铁堡垒在荒原上缓缓前行。

星期三的太阳升起来了。

而李十一的战争，又一次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