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次训练

李十一站在训练场的中央，脚下是粗糙的金属网格，头顶是盘旋的蒸汽管道。西周的墙壁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物质灼烧过。

“集中注意力。”

白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冷静而清晰。

“感受你体内的黑沙。”

李十一闭上眼睛，试图按照白河的指示去做。但脑海里只有一片混沌。

“我做不到。”

他睁开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

“你当然做不到。”

铁山坐在场边的齿轮箱上，粗壮的手臂抱在胸前，冷笑一声，

“星期三的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还想操控‘沙蚀’？更别提现在对你来说才训练了不到6天了！”

“铁山！”

小九瞪了他一眼，小跑着来到李十一身边，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

“别理他，喝点甜茶，能帮你稳定情绪。”

李十一接过杯子，温热传递到指尖。他低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同样的甜茶，同样的训练场，同样的星期三。

他好像己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我……以前也这样训练过？”

他低声问。

小九点点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心疼：

“每周三，白河老大都会从头教你。”

李十一握紧杯子，指节发白。

每周三，记忆重置。

每周西到周二，重新学习。

然后，再次遗忘。

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这有什么意义？”

他突然抬头，声音沙哑，

“如果我永远记不住，训练又有什么用？”

白河走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的身体记得。”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李十一腹部的疤痕上。

“黑沙不是靠记忆操控的，而是本能。”

李十一皱眉，本能地后退一步。

“本能？”

“对。”

白河收回手，

“就像呼吸，就像心跳，就像你看到危险时的反应——你的身体比你的大脑更清楚该怎么做。”

铁山从齿轮箱上跳下来，大步走到李十一面前，突然一拳挥向他的面门！

李十一瞳孔骤缩，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侧身，铁山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看。”

铁山咧嘴一笑，

“你的身体记得。”

李十一喘着气，心脏狂跳。

他确实躲开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格斗。

“再来。”

白河退后几步，

“这次，试着让黑沙回应你。”

李十一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感受体内的黑沙……想象它们流动……”

腹部传来一阵刺痛，疤痕微微发热。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不适，继续集中精神。

“沙……沙粒……黑色的沙……”

“有反应了！”

小九惊喜地喊道。

李十一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指尖渗出几粒黑沙，它们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很好。”

白河点头，

“现在，试着让它们凝聚。”

李十一盯着那些黑沙，努力想象它们聚集成形。

“凝聚……凝聚……”

黑沙颤动了一下，突然失去控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啧。”

铁山摇头，

“还是不行。”

“他己经比上周进步了！”

小九不服气地反驳。

“上周？”

李十一苦笑，

“我连上周发生过什么都不记得。”

白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急，慢慢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李十一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白河也在忍耐。

每周重复同样的训练，面对同样的遗忘，他也会疲惫。

“为什么？”

李十一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不放弃我？”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我永远无法真正掌握‘沙蚀’，如果我的记忆永远循环重置……你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

小九张了张嘴，眼眶有些发红。

铁山别过头，沉默不语。

白河看着李十一，良久，轻声说道：

“因为你不是唯一一个被困在星期三的人。”

他走向训练场边缘，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柜，从里面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

“这是过去三年里，每次星期三训练的记录。”

他将纸张递给李十一。

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记录着训练内容、黑沙操控的进展、李十一的反应……

而每一页的日期，都是星期三。

“你看。”

白河指着其中一页，

“三个月前的这个星期三，你第一次让黑沙形成了稳定的球体。”

他又翻到另一页：

“五个月前，你在无意识状态下触发了一次小型沙蚀。”

“八个月前，你差点在训练中失控，铁山为了阻止你，肋骨断了两根。”

铁山哼了一声：

“那小子力气不小。”

李十一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些记录……这些他毫无印象的进步……”

“我们没放弃，是因为你确实在变强。”

白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即使你自己不记得，你的身体、你的能力，都在一点点突破黑石的枷锁。”

小九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笑容：

“而且，每次你重新学会操控黑沙的时候，那表情可帅了！”

铁山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嘟囔了一句：

“……勉强算个战士。”

李十一看着他们，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们相信着他。

即使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站到训练场中央。

“再来。”

白河点点头，退后几步。

“集中注意力。”

李十一闭上眼睛，感受着腹部的灼热。

“黑沙……流动……凝聚……”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地引导着体内的能量。

一点一点……

一滴一滴……

皮肤表面渗出更多黑沙，它们不再散落，而是缓缓盘旋，形成一个模糊的球形。

“很好！”

小九兴奋地跳了起来，

“保持住！”

李十一咬紧牙关，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坚持……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黑沙球体逐渐凝实，表面泛起金属般的光泽。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李十一闷哼一声，球体瞬间溃散！

“够了！”

白河快步上前扶住他，

“今天就到这里。”

李十一喘着粗气，双腿发软，但嘴角却扬起一丝弧度。

他做到了。

哪怕只有短短几秒。

铁山走过来，扔给他一条毛巾：

“勉强及格。”

小九笑嘻嘻地凑过来：

“铁山说‘及格’就是‘很棒’的意思！”

“胡说什么！”

壮汉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白河看着他们，轻轻叹了口气，但眼神却柔和下来。

“休息吧，明天继续。”

李十一点点头，用毛巾擦着汗，突然问道：

“明天……我还记得今天的事吗？”

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

白河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会。”

“但没关系。”

小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我们可以再教你一次！”

“反正己经教了三年了。”

铁山耸耸肩，

“不差这一天。”

李十一看着他们，突然笑了。

真是奇怪的一群人。

明明知道他会忘记，却依然愿意一遍遍重复。

明明看不到希望，却依然坚持。

他抬头看向训练场的天花板，蒸汽管道交织成网，齿轮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座钢铁堡垒，这群固执的人……

或许，这就是他战斗的意义。

“走吧。”

白河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餐时间到了。”

李十一点点头，跟着他们走出训练场。

身后，几粒残留的黑沙在金属地板上微微发光，然后悄然消散。

就像那些被遗忘的星期三。

但总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