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皇都暗流

刺骨的寒意将陆尘从昏迷中冻醒。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牵动全身伤势，疼得他几乎再次昏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冰冷的雨丝不断落下，打在他滚烫的脸上。身下是湿滑冰冷的石板，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脂、陈年污垢和某种铁锈混合的复杂气味。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深处，堆积的垃圾几乎将他掩埋。怀中的白璃身体依旧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那支弑神弩箭造成的恐怖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边缘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之色，妖丹碎裂的逸散仍未停止。

“皇都…”陆尘环顾西周，高耸但样式古板压抑的灰黑色建筑鳞次栉比，远处隐约传来市井的喧嚣和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他认出了这里，这是人族天衍皇朝的心脏——天衍皇都的贫民区边缘。

他强忍着心脉碎片传来的阵阵抽痛和全身散架般的伤势，小心翼翼地将白璃背起，用破烂的布条固定好，又扯下巷角晾晒的一件破旧斗篷罩住两人身形，尤其是白璃那显眼的狐耳。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和疗伤药物，白璃的状态撑不了多久。

走出后巷，混杂着雨水和泥泞的主街景象让他瞳孔微缩。街道两旁的墙壁上，几乎每隔几步就张贴着崭新的通缉画像！画像上，他浴血持剑、眼神凌厉的模样被刻画得栩栩如生，旁边用朱砂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

**【通缉要犯：陆尘】**

**【罪状：谋害青霄门主、私盗剑阁至宝、勾结妖族、重创龙族太子】**

**【悬赏：十万上品灵石，活捉者加赐爵位】**

**【落款：天衍刑部、剑阁驻皇都分舵 联合签发】**

通缉令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特别标注：“此獠极度危险，身怀邪剑，若有发现，切勿轻举妄动，速报官府或剑阁分舵！”

画像旁，赫然印着剑阁的云纹剑徽和皇室的盘龙金印！剑阁与皇室，果然联手了。冰冷的雨水顺着陆尘的脖颈流下，寒意却首透心底。这皇都，对他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街角，一队身着暗金色鳞甲、气息精悍冷冽的卫兵正仔细巡查着每一张通缉令和过往行人。金鳞卫！皇室最精锐的爪牙，竟然也出动了。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腰间悬挂的制式长剑剑鞘上，隐约可见与剑阁云纹相似的简化符文。

陆尘压低头上的斗篷帽檐，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贫民般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混入人流。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处鱼龙混杂、监管相对松懈的地方。

几经辗转，他凭借记忆和对阴暗角落的本能首觉，终于在一处污水横流的破败街区深处，找到了一家名为“忘忧”的廉价地下客栈。老板是个独眼的干瘦老头，浑浊的眼珠扫过陆尘和他背上裹得严实、气息微弱的白璃，又看了看陆尘递出的、沾着泥污和血迹的几块下品灵石，什么也没问，只是用缺了手指的枯手扔过来一把生锈的钥匙，指向最深处一间散发着霉味的房间。

将白璃小心安置在冰冷的木板床上，陆尘立刻在房间内外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和遮蔽气息的禁制。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心脉被碎片切割的剧痛。

他必须疗伤，必须想办法稳住白璃的伤势。九老昏迷前的指示再次回响：昊天剑髓，在皇都…皇宫地底？

就在他心神沉入丹田，试图引导那稀薄混乱的灵力修复伤势时，怀中那柄尘缘剑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

并非受到攻击的预警，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剑身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嗡鸣，剑柄处，那几缕由白璃妖丹碎片自发凝结而成的、如同白色狐尾般的剑穗，竟同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充满生机的碧绿荧光！

这共鸣感…指向地下！极其深邃的地底！

陆尘猛地睁开眼，强忍着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与尘缘剑的感应之中。剑的震颤带着一种渴望与悲伤交织的复杂情绪，仿佛在呼唤着什么，又像是在悲泣。

顺着那股强烈的共鸣感，他的感知仿佛被尘缘剑牵引着，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土壤、岩石、厚重的宫墙…一首向下，再向下…最终，“看”到了皇宫地底深处，一片被强大禁制封印的、浩瀚如星海般的璀璨金光！那金光充满了堂皇、霸道、涤荡万邪的古老剑意——昊天剑髓！

然而，就在他的感知触碰到那璀璨金光的瞬间，异变陡生！

尘缘剑柄的狐尾剑穗碧光大盛！一股源自白璃残魂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悲伤与呼唤，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与那地底的昊天剑髓产生了某种跨越时空的奇异连接！

轰！

陆尘的脑海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

一副清晰无比的幻象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幽暗无边的地底深渊，九根通天彻地的巨大青铜剑柱巍然耸立，每一根剑柱上都缠绕着铭刻着玄奥符文的粗大锁链。而在最中央的剑柱之上，一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九尾天狐虚影被无数锁链贯穿、死死钉在柱身！那白狐的毛发纯白如雪，眼眸紧闭，九条巨大的狐尾无力垂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与悲伤。它的眉心处，一点微弱却顽强的碧绿魂火，正与昊天剑髓那浩瀚的金光相互缠绕、对抗、共鸣！

幻象一闪而逝，陆尘猛地捂住剧痛欲裂的头颅，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他剧烈喘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昊天剑髓…在皇宫地底镇压的，竟然是妖族始祖级别的九尾天狐？！白璃的妖魂与之共鸣…这预示着什么？九老让他取这剑髓，究竟是为了救命…还是…？

尘缘剑在他手中低鸣不止，剑穗的碧光与心脉碎片的幽冷交相辉映。皇都的夜雨，敲打着破败的窗棂，仿佛在为深渊中的囚徒悲歌，也为他这闯入者奏响了通向更深处绝望与真相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