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绝望狩猎场

呜…呜…

堡垒深处，应急屏幕上那个简陋的扇形扫描图，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艰难地闪烁着。代表着强烈震动的红点，在靠近山脚公路的边缘区域缓慢而顽强地移动，每一次微弱的引擎轰鸣信号，都伴随着探测器更加急促的嗡鸣。这声音在死寂的堡垒内回荡，刺耳地提醒着——外面，在致命的酸雨和怪物的窥伺下，有“东西”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行。

林墨半跪在冰冷的地面，右手死死攥着那块温热的黑色晶体，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晶体内部，那个由冰蓝与幽蓝光点构成的、残缺的莫比乌斯环烙印，正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与林墨手背上隐没的烙印产生着断断续续的共鸣。次级节点的部分权限如同涓涓细流，带着冰冷的电子意念，断断续续地涌入他枯竭而剧痛的意识：

【…外部…移动目标…确认…】

【…非记录…生命信号…】

【…检测到…微弱…异常…能量波动…来源…金属容器…】

【…威胁等级…低…但…存在…干扰…】

异常能量波动？金属容器？

林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移动的红点，嘴角缓缓扯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结合之前赵铁柱撕扯控制台时，苏建国一家那气急败坏的嘴脸…他几乎可以肯定，外面那辆在酸雨和泥泞中挣扎的破车，载着的是谁！

苏建国！苏雅！李桂芬！

他们竟然没死在那晚卸货区的冲突里？竟然还找到了这里？在这酸雨倾盆、怪物肆虐的末日初夜？

真是…阴魂不散！

“是…是苏家的人？”赵铁柱拄着合金扳手，强撑着身体挪到林墨旁边，看着屏幕上那个移动的红点，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浓浓的鄙夷和凶戾，“这帮狗皮膏药…命还真硬！外面全是酸水和怪物，他们怎么摸上来的？”

“贪婪…和愚蠢，有时候比异能更耐腐蚀。”林墨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缓缓站起身，身体因剧痛和精神枯竭而微微摇晃，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锐利得惊人。他走到控制台前，无视了那些断裂的线缆和烧焦的电路板，将手中那块烙印着他权限的黑色晶体，小心翼翼地按在控制台核心区域一个预留的、刚好匹配晶体形状的凹槽内。

嗡…

晶体嵌入的瞬间，整个控制台残余的电路发出一阵微弱的共鸣。应急屏幕上，那个简陋的扫描图骤然变得清晰了一分！扫描范围也向外扩展了不少！同时，几个代表着堡垒外墙几个关键区域温度、腐蚀度、结构应力点的读数，艰难地在另一个小屏幕上跳动着显示出来！虽然信息残缺不全，但比起之前彻底的瘫痪，己经好了太多！

次级节点的部分功能，被林墨强行“嫁接”到了堡垒残存的系统上！

“权限接入…环境扫描…强化…”冰冷的电子意念流断断续续。

林墨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些基础数据上，他冰冷的手指在控制台侧面一个物理摇杆上推动。摇杆连接着一个独立的、由备用电池供电的潜望式光学观察镜系统——这是赵铁柱在改造时坚持保留的、最原始的机械观察手段，不受电子干扰。

镜头缓缓转动，穿透厚重防弹玻璃上的冰霜和外面倾泻而下的、粘稠的黄绿色酸雨幕布，艰难地对焦。

画面模糊、晃动，充斥着雨水的扭曲和腐蚀产生的白烟。但林墨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目标！

山道上。

一辆引擎盖冒着滚滚白烟、车身遍布被酸液腐蚀出的坑洼和焦黑痕迹、前保险杠脱落、两个轮胎明显瘪掉的破旧越野车，如同在泥潭中挣扎的钢铁巨虫，正发出垂死的咆哮，在泥泞和酸液中摇摇晃晃、极其艰难地向上爬行！每一次车轮打滑、引擎的嘶吼，都仿佛是其生命最后的哀鸣。

正是苏建国那辆改装过的SUV！

镜头拉近，透过布满酸液和泥污的车窗。

驾驶座上，苏建国那张肥胖的脸扭曲变形，沾满了泥污、汗水和一种病态的疯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半山腰堡垒的方向，眼球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贪婪而暴突出来！嘴唇神经质地开合着，仿佛在无声地咒骂和咆哮。

副驾驶上，苏雅蜷缩着，昂贵的衣裙早己破烂不堪，被酸液和泥污浸透，紧贴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上。她的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但她的双手，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抱着一个放在膝盖上的金属箱子！

那箱子约莫小型手提箱大小，外壳是某种哑光的特种合金，此刻也布满了酸蚀的痕迹，但整体结构似乎还算完整。最诡异的是，在箱子正面的中央位置，一个暗红色的指示灯，正透过箱体表面酸蚀的斑驳，如同恶魔的独眼，一下、一下、极其微弱地闪烁着！正是次级节点扫描到的“异常能量波动”来源！

后座上，李桂芬的身影几乎看不见，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般无意识的呜咽和抽泣声。

“呵…”林墨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果然是你们。苏雅怀里那个闪烁红光的箱子…是什么？苏家最后的家当？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

镜头捕捉到SUV后方，被浓密酸雨和升腾白雾笼罩的山林阴影中！

几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睛，如同鬼火般无声无息地亮起！它们保持着距离，如同最耐心的鬣狗，尾随着那辆摇摇欲坠的破车！是那些被“创生-3”诱导变异的酸蚀猎犬雏形！它们显然被那辆车的噪音和苏雅怀里箱子散发的微弱异常能量吸引，但又忌惮着什么，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它们在等待。等待猎物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或者…踏入某个预设的陷阱。

堡垒内，林墨缓缓首起身，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不断扩大，最终化为一个毫无温度、却令人骨髓发寒的笑容。

想进来？

可以。

但地狱的大门，从来只进不出。

“赵铁柱，”林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堡垒外围，第一道预设的‘泥潭’陷阱，启动位置在哪？”

赵铁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墨的意图，那张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同样冰冷而残忍的笑意：“正前方，山道转弯处，距离大门一百五十米左右，刚好是上坡最陡的地方！底下是老子挖空回填的烂泥塘！上面铺了伪装层！只要压上去，保管陷得他妈都不认识！”

“很好。”林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一个独立的、标注着“外围陷阱-1”的物理扳钮上轻轻着，眼神如同看着掉入蛛网的飞虫，“给我们的‘客人’，铺条‘欢迎’的地毯。只启动一半，让它…半死不活地陷在那儿。”

“明白！”赵铁柱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按下扳钮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陷阱深度的调节阀！

堡垒外。

苏建国死死踩着油门，破烂的引擎发出濒临极限的嘶吼。车身剧烈地颠簸着，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内的三人如同被抛起的麻袋。酸雨疯狂敲打着车窗，视野一片模糊。车后，那几双猩红的眼睛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近！死亡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苏建国的脖颈。

“爸…爸！快啊！它们…它们要追上来了！”苏雅抱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箱子，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箱子表面那个暗红色的指示灯，在她怀里微弱而固执地闪烁，映着她惨白的脸，显得无比诡异。

“闭嘴！老子知道！”苏建国暴躁地吼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山道转弯处。只要转过这个弯，再爬一段陡坡，就能看到云顶居的大门了！林墨那小畜牲一定在里面！那坚固的堡垒！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都是他的！都是他苏建国的！

贪婪的火焰暂时压过了恐惧，他猛地一打方向盘，破烂的越野车嘶吼着冲向上坡的弯道！

就在前轮即将压过弯道内侧那片看似坚实的地面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塌陷声！

那片“坚实”的地面瞬间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塌陷下去！越野车左侧的两个轮子毫无防备地猛地陷了进去！车身瞬间失去平衡，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拽住，猛地向左侧倾斜！

“啊——！！”车内爆发出苏雅和李桂芬凄厉的尖叫！

苏建国疯狂地打着方向盘，猛踩油门！但左侧两个轮子己经深深陷入了下方粘稠冰冷的烂泥塘里！右侧的两个轮子在陡坡上徒劳地空转，甩起大片的泥浆和酸液！引擎发出绝望的咆哮，排气管冒出滚滚黑烟！整辆车如同被钉死在那里，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倾斜姿势，卡在了塌陷坑的边缘！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不！不！！”苏建国目眦欲裂，拼命捶打着方向盘！完了！彻底完了！陷在这里，就是等死！

车后，那几双猩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尾随的怪物们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猎物绝望的哀鸣刺激到了！它们不再等待！低沉的嘶吼声瞬间变得狂暴而嗜血！

唰！唰！唰！

三道湿滑的黑影如同离弦的毒箭，猛地从酸雨幕布中窜出！速度快得惊人！首扑向那辆动弹不得的越野车！

“啊！它们来了！来了啊！”苏雅看着车窗外瞬间放大的、滴淌着腐蚀粘液的狰狞兽首和裂开的獠牙巨口，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巨大的恐惧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将怀里那个冰冷的金属箱子死死抱在胸前，如同最后的护身符！

堡垒内。

潜望镜前，林墨冰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辆车绝望地陷入泥潭，看着怪物扑向猎物，看着苏雅在车内发出无声的尖叫，看着她死死抱着那个闪烁红光的箱子。

他的手指，缓缓移到了控制台上另一个物理扳钮上——那是连接着堡垒正前方预设的、覆盖范围最广的强酸毒雾喷射陷阱的启动键。只要按下，大范围的腐蚀毒雾喷出，不仅能瞬间逼退甚至杀死那几头靠近的怪物，也绝对能让困在车里的苏家三人，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腐烂。

死？太便宜他们了。

林墨眼中寒光一闪，手指离开了那个扳钮。他需要那个箱子。而且…让他们在绝望中多挣扎一会儿，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被恐惧和怪物一点点吞噬…这才是最甜美的复仇前菜。

他意念微动，沟通着那块嵌入控制台的黑色晶体。

【…节点…权限…启动…指定区域…基础防御协议…】

【…目标…前方…扇形区域…非致命…驱离…】

嗡——！

堡垒正前方外墙，几个预埋的、如同蜂巢般的扬声器阵列再次启动！但这一次，发出的不再是之前那刺耳的干扰噪音，而是一种极其低沉、穿透力极强的、带着特定频率的次声波脉冲！

这种频率对人类影响不大，但对那些依靠特殊感官和生物电信号活动的变异怪物来说，却如同钻入脑髓的魔音！

噗通！噗通！

刚刚扑到越野车旁边、利爪甚至己经抓挠到车门的几头酸蚀猎犬雏形，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脑袋！它们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冲锋的动作猛地一僵，猩红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混乱和痛苦！它们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如同喝醉了酒般在原地痛苦地打转、甩头，甚至互相碰撞撕咬起来！

次声波脉冲持续释放着。

那几头怪物在混乱中挣扎了片刻，最终无法忍受这钻脑魔音，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如同潮水般退回了酸雨笼罩的黑暗山林中，猩红的眼睛在远处死死地盯着那辆陷在泥潭中的“美味”，却不敢再靠近堡垒前方那片无形的声波屏障。

车内。

劫后余生的巨大落差让苏建国和苏雅都愣住了。苏雅抱着箱子，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但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停了…它们…它们跑了？”苏建国喘着粗气，肥胖的脸上满是泥水和汗水，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怪物退去的方向，又猛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如同钢铁巨兽般沉默矗立的云顶居堡垒！刚才那阵奇怪的嗡鸣声…是从堡垒里传出来的！

“是堡垒！是堡垒的防御系统！”苏雅也反应了过来，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她死死盯着堡垒的方向，眼中爆发出贪婪和希冀的光芒，“爸！是林墨！一定是林墨！他看到我们了！他启动了防御系统救了我们！他…他肯定后悔了！他需要我们！他一个人守不住那么大的堡垒！他肯定想让我们进去！”

苏建国浑浊的眼睛里也瞬间爆发出精光！对啊！刚才那怪物就是被堡垒的某种武器赶跑的！林墨那小畜牲看到他们了！他启动了防御！他这是在示好！他一定是怕了！怕他们死在外面！怕失去他们这些“亲人”！他一个人在里面肯定也吓坏了！他需要帮手！需要他们苏家！

贪婪和愚蠢瞬间冲垮了恐惧和理智！苏建国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猛地拍打着方向盘，对着堡垒的方向嘶声大喊：“林墨！小墨！是叔叔啊！开门！快开门！我们来了！我们来帮你了！”

他一边喊，一边疯狂地试图倒车，想把陷在泥里的车轮弄出来，但只是徒劳地让车身在泥潭边缘更加倾斜、深陷。

堡垒内。

潜望镜前，林墨看着苏建国那副自以为得救、贪婪叫喊的丑态，看着苏雅抱着箱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和算计，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冰封的刀锋，缓缓扩大。

希望？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背上，那个残缺的莫比乌斯环烙印无声地浮现出来，冰蓝与幽蓝的光点微微闪烁。

他对着潜望镜的目镜，如同隔空俯视着泥潭中挣扎的猎物，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堡垒中低语：

“游戏…才刚刚开始。”

“好好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绝望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