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箱中炼狱

绝望的泥潭如同冰冷的巨口，死死咬住了越野车左侧的两个轮子。车身以一个令人窒息的倾斜角度卡在陡坡边缘，每一次徒劳的引擎嘶吼都只是让底盘更深地陷入下方冰冷粘稠的烂泥中，甩起大片的泥浆和酸液，在倾盆而下的黄绿色酸雨中迅速被稀释、冲刷。

车内，苏建国肥胖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泥污顺着他油亮的脖颈往下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钢铁堡垒，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被施舍的屈辱，以及一种更加炽烈的、病态的贪婪！

“看到了吗？！小雅！他救了咱们！他林墨还是念旧情的！他一个人在里面肯定怕了！他需要我们！”苏建国一边徒劳地拍打着方向盘，一边对着堡垒的方向嘶声大喊，声音在酸雨敲打车顶的沙沙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开门！小墨！开门啊！叔叔知道错了！以前都是叔叔不好！我们是一家人啊！快开门让我们进去！这鬼地方…这鬼地方不是人待的！”

副驾驶上，苏雅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箱子，箱子表面那个暗红色的指示灯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前微弱而固执地闪烁着，如同恶魔的独眼。她脸上的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但苏建国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她眼中那点名为“希望”的毒火。

“对…对！爸说得对！”苏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她甚至将脸贴在冰冷刺骨的车窗上，沾满泥污和泪痕的脸扭曲着，对着堡垒的方向尖叫，“林墨！开门！快开门！我们来了！我们来帮你了！你一个人在里面多危险！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忘了我们以前的情分了吗？快开门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哀求和理首气壮的怨毒，仿佛林墨不开门就是天大的罪过。她怀里的箱子被她抱得更紧，那暗红的微光透过她破烂的衣衫，映着她眼中燃烧的算计——只要进去，只要拿到林墨的资源，她苏雅依旧是女王！这箱子里的东西…也许能成为她新的筹码！

后座上，李桂芬的呜咽声己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神志不清地念叨着：“钱…我的钱…金子…都是我的…”

堡垒内。

潜望镜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林墨的额角，他通过那狭窄的视野，如同观察培养皿中蠕虫的神祇，清晰地“看”着泥潭中那一家三口歇斯底里的表演。

苏建国的“忏悔”和“亲情”。

苏雅的“哀求”和“情分”。

李桂芬的“金子”。

每一个字眼，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在他前世被活活闷死的记忆上！氧气被剥夺的冰冷窒息感，肺部灌满液体的绝望，那几张近在咫尺贪婪狞笑的脸…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疯狂闪回，烧灼着他的神经！

“一家人？情分？”林墨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弄和翻涌的、即将喷发的熔岩。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背上，那个残缺的、由冰蓝与幽蓝光点构成的莫比乌斯环烙印无声地浮现，微微闪烁着，如同苏醒的毒蛇。

意念沉入那块嵌入控制台的黑色晶体。

【…节点…权限…】

【…目标区域…声波驱散…强度…提升…频率…调整…】

嗡——！

堡垒前方外墙的扬声器阵列再次启动！这一次，释放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驱赶怪物的次声波脉冲！而是加入了一种极其尖锐、高亢、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噪音！这噪音如同无形的钢锉，狠狠刮擦着人的耳膜和神经！

“呃啊——！”车内，苏建国和苏雅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那尖锐的噪音穿透车体，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们的太阳穴！苏建国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抖，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耳朵，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苏雅更是痛得蜷缩起来，怀里的金属箱子差点脱手，那暗红的指示灯在她扭曲的脸庞前疯狂闪烁！

“停下！林墨！快停下！你干什么？！”苏建国惊恐地嘶吼着，声音被尖锐的噪音淹没大半。

堡垒内，林墨冰冷的手指在控制台一个不起眼的旋钮上轻轻转动，如同在调试一件精美的乐器。那尖锐的、刮擦神经的噪音强度随之变化，时而如同魔音灌脑，时而又降低到让人心浮气躁的嗡鸣。他精准地操控着，如同用噪音的鞭子，反复抽打着泥潭中绝望挣扎的猎物，让他们的恐惧和痛苦在希望与绝望的悬崖边反复跌宕。

“妈的…这小畜生…他在耍我们！”苏建国终于明白了，他眼中那点狂喜彻底被怨毒和恐惧取代！林墨不是要救他们，是要折磨他们！他肥胖的脸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不…不会的…他不敢…他不能…”苏雅捂着刺痛的耳朵，神经质地摇着头，拒绝接受这个现实。她死死抱着箱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暗红的微光在她涣散的瞳孔中跳动，“箱子…对！箱子！他想要这个！他肯定想要这个！”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将箱子高高举起，对着堡垒的方向尖叫道：“林墨！你看！你看这个！放我们进去！我把这个给你！这是宝贝！很值钱的宝贝！”

堡垒内。

林墨看着苏雅高举的、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箱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宝贝？值钱？在末世，只有生存才是硬道理。不过…那箱子里的异常能量波动，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也引来了别的东西。

他的空间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早己捕捉到——在酸雨笼罩的山林深处，被暂时驱散的酸蚀猎犬群并未远离。那头体型庞大、如同熔岩巨兽般的精英怪物，也并未离开。它们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这里，如同最耐心的猎人。而苏雅怀中那箱子散发的、微弱却持续的异常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断刺激着它们嗜血的神经！

林墨嘴角的冰冷弧度加深。他意念微动。

【…节点…权限…】

【…声波驱散…特定频率…间歇…减弱…】

嗡鸣的噪音骤然降低了一个层级，虽然依旧刺耳，但不再是那种钻脑的剧痛。

车内，苏建国和苏雅同时感到脑袋一松，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贪婪地大口喘息着。苏雅以为她的“献宝”起了作用，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爸！你看！他停了！他想要！他想要这箱子！我们有救了！”

苏建国浑浊的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一丝病态的希冀，他催促道：“快！快再喊！告诉他！只要开门！箱子就是他的！”

苏雅连忙再次举起箱子，声音带着献媚般的尖利：“林墨！你听到了吗？放我们进去！这宝贝就是你的！很厉害的宝贝！外面那些怪物都怕它！快开门啊！”

就在苏雅叫喊的同时！

堡垒内，林墨冰冷的手指在控制台一个物理按键上轻轻一按。

滋啦…啪嗒！

堡垒正前方，距离陷坑几十米外，一个预埋在泥地下的、伪装成岩石的强光探照灯，突然亮起！惨白刺目的光柱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撕裂了酸雨幕布，精准地笼罩在那辆深陷泥潭的越野车上！

强光刺目！车内三人瞬间被晃得睁不开眼！

但这强光，同时也如同一个最显眼的靶标！清晰地照亮了车内的苏雅，以及她怀中那个闪烁着暗红光芒的金属箱子！

吼——！！！

嘶嘎——！！！

山林深处，瞬间爆发出数声更加狂暴、更加嗜血的嘶吼！那几双猩红的眼睛在强光刺激下爆发出骇人的凶光！那头熔岩酸蚀兽巨大的身影也在酸雨和浓雾中若隐若现，发出沉闷的、如同战鼓般的低吼！

箱子！那个散发着气息的箱子！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苏建国和苏雅的狂喜瞬间僵在脸上！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强光的用意！这不是救援的信号！这是…给怪物指路的灯塔！

“不！！林墨！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苏建国发出绝望而怨毒的嘶吼，肥胖的身体疯狂地扭动着，试图遮挡那刺目的强光，但徒劳无功！

“啊——！！”苏雅看着山林黑暗中那些被强光彻底激怒、正蠢蠢欲动的猩红兽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想把箱子扔掉，但双手却像被焊死一样，死死地抱着它！仿佛扔掉它，就扔掉了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堡垒内。

赵铁柱拄着合金扳手，后背靠着冰冷的装甲板，看着潜望镜里那辆如同舞台中央小丑般的破车，听着外面传来的绝望嘶吼，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无声地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铁锈味的残酷快意。他后背嵌入的金属板在情绪波动下隐隐作痛，但这点痛楚，远不及欣赏仇敌在绝望中挣扎的万分之一痛快。

叶冰澜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依旧在轻微颤抖。她空洞的眼神偶尔扫过潜望镜屏幕，看到苏雅怀中那个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箱子时，瞳孔深处那点如同数据流般闪烁的冰蓝幽光似乎跳动了一下，随即又陷入更深的迷茫和痛苦。那个冰冷的、空洞的声音似乎在她脑海深处幽幽叹息了一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墨没有笑。他的眼神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缓缓收回按在强光按钮上的手指，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带着苏家绝望的余温。

折磨？

这只是开胃菜。

他需要那个箱子。但更重要的是，他要看着他们一点点被自己引来的恐惧和怪物吞噬。

他意念再次沟通黑色晶体。

【…节点…权限…】

【…环境扫描…目标：金属容器…能量波动…频谱…深度分析…】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扫描波束，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穿透了越野车的金属外壳，精准地锁定了苏雅怀中的金属箱子！

冰冷的电子意念流瞬间反馈：

【…目标容器…确认…】

【…外部材质…高密度合金…抗腐蚀…抗冲击…】

【…内部…检测到…高强度…生物能量场…】

【…能量频谱…分析…】

【…匹配度…87%…与…“创生-3”…核心诱导原液…高度同源…】

【…警告…能量场不稳定…存在…周期性…脉冲…峰值…可吸引…周边…变异生命体…】

创生-3同源？！高度不稳定？！吸引变异体？！

林墨瞳孔骤然收缩！果然！这箱子里的东西，和泰丰化工泄露的灾难之源同出一脉！它就是一个活体诱饵！难怪那些怪物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着他们转！苏家这三头蠢猪，根本不知道他们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炼狱炸弹！

就在这时！

扫描数据流中，一个极其细微的、被标记为“内部结构”的次级信息引起了林墨的注意！

【…容器内部…检测到…微弱…非生物…信号源…】

【…信号特征…加密…短波…重复…】

【…内容…破译中…】

【…“坐标…确认…苍梧山…云顶居…容器…定位…激活…”…】

坐标！定位！激活！

林墨眼中寒光爆射！这箱子不只是一个能量源！它还是一个定位信标！它在持续不断地向外发送着云顶居的精确坐标！它在“激活”某种东西！

是谁？泰丰化工的残余？还是…那个“创生之核”？！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林墨的心脏！他之前夺取次级节点权限的行为，很可能己经惊动了背后的存在！而这个箱子…就是对方投下的眼线！是锁定他位置的鱼饵！

必须拿到它！立刻！马上！在它引来更恐怖的东西之前！

堡垒外。

强光依旧死死笼罩着泥潭中的越野车。山林黑暗中，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被箱子能量和强光双重刺激的酸蚀猎犬群，终于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

唰！唰！唰！

这一次，不是试探！是真正的冲锋！五头酸蚀猎犬雏形如同五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带着浓烈的腐蚀腥风，从不同的角度，疯狂地扑向那辆动弹不得的越野车！它们的利爪狠狠抓挠着车门和车窗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涎水混合着酸液滴落在车体上，发出嗤嗤的白烟！

“滚开！滚开啊！”苏建国和苏雅发出凄厉到变形的尖叫！苏建国挥舞着从驾驶座下摸出的一根短小的撬棍，徒劳地敲打着车窗，试图吓退怪物。苏雅则将身体死死蜷缩在座椅上，用后背抵住车门，怀里的箱子被她抱在胸前，那暗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仿佛在嘲笑她的恐惧。

咔嚓！

一声脆响！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在一头酸蚀猎犬雏形连续不断的、带着腐蚀粘液的爪击下，终于承受不住，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啊——！”冰冷的酸雨和怪物腥臭的气息瞬间从裂缝涌入！苏雅看着窗外那张近在咫尺、滴淌着粘液、裂开布满獠牙的狰狞兽首，发出了濒死的尖叫！极致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嗤——！

一道手臂粗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绿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猛地从堡垒外墙一个隐蔽的喷射口激射而出！精准地覆盖在那头正在疯狂攻击副驾驶车窗的怪物身上！

噗嗤！

“嗷呜——！！”

凄厉的惨嚎瞬间响起！被毒液淋中的怪物如同被泼了浓硫酸，坚韧的角质层迅速溃烂溶解，冒出浓密恶臭的白烟！剧痛让它瞬间放弃了攻击，疯狂地在地上翻滚哀嚎！

是赵铁柱特制的强酸腐蚀毒剂！

喷射口的目标极其精准！只针对攻击车窗的那头怪物！其他几头围攻车辆的怪物并未受到波及！它们被同伴的惨状惊得后退几步，但嗜血的本能很快压过了恐惧，再次发出低吼，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车内。

苏雅劫后余生，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她看着窗外那头在泥浆中翻滚溃烂的怪物，又看向堡垒的方向，眼中的恐惧被一种扭曲的狂喜取代！

“爸！爸！你看到了吗？！他又救了我！是林墨！他还是舍不得我！他还在乎我！”苏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变形，她脸上沾着泥污和泪痕，却挤出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对着堡垒方向尖叫，“林墨！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快开门！让我进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箱子给你！我以后都听你的！”

她怀里的箱子，那暗红的指示灯闪烁得更加急促，仿佛在回应着她扭曲的“希望”。

堡垒内。

赵铁柱放下控制着那个独立毒剂喷射口的摇杆，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老大，这‘英雄救美’的戏码，演得怎么样？”

林墨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刀。他根本不在乎苏雅的死活。救她，只是因为那扇车窗一旦被彻底破开，箱子暴露在怪物面前，很可能会被破坏或被抢走！而且…让她在自以为得救的狂喜中再次跌入更深的绝望，这才是最甜美的毒药。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雅怀中那个疯狂闪烁的箱子上。定位信标…持续激活…

不能再等了！

林墨眼中寒光一闪！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背上那个残缺的莫比乌斯环烙印无声地亮起，冰蓝与幽蓝的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

意念沉入空间！目标——苏雅怀中那个金属箱子！距离…一百五十米！中间隔着酸雨、泥潭、车体…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在如此复杂环境下，远距离精准收取一个被牢牢抱住的、且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物体！难度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零元购”！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倾泻！

嗡！

空间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跨越了距离的阻隔！精准地笼罩住那个疯狂闪烁的金属箱子！

收！

意念如闸刀落下！

然而！

就在箱子即将被空间之力强行拽离苏雅怀抱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那箱子表面疯狂闪烁的暗红指示灯，光芒骤然暴涨！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生物能量脉冲如同无形的护盾，猛地从箱子内部爆发出来！瞬间干扰了林墨的空间之力！

同时！

箱子内部，那个被检测到的“非生物信号源”仿佛受到了空间之力的强烈刺激，发送信号的频率陡然提升到极限！一段更加急促、更加清晰的加密短波信号，如同无形的尖啸，瞬间穿透了越野车的金属外壳，穿透了倾盆的酸雨，射向未知的远方！

【…警报！容器…遭受…高维…空间…干涉！】

【…坐标…锁定！苍梧山…云顶居…】

【…能量场…过载！】

【…激活…最终协议…“归巢”！…】

噗！

箱子表面那个暗红的指示灯，在发送完最后一段信号后，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瞬间熄灭！

但一股更加危险、更加不祥的气息，却从熄灭的指示灯处弥漫开来！箱子内部，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如同某种活物被惊醒般的…机械运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