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国主召见

就在凌霜气急败坏，准备用更激烈手段时，殿外陡然传来太监那尖细得能划破耳膜的嗓音：

“国主有旨——召王妃娘娘即刻觐见——！”

凌霜面色骤然一变，一丝不甘和忌惮飞快掠过眼底，旋即强自镇定下来，收敛了外露的狰狞。

“哼，算你走运。”她让宫婢收起香匣和证物，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居高临下的假笑，眼神却冰冷如毒蛇，在阮清言脸上剜了一下，“本宫懒得再跟你这蠢货废话。滚去国主跟前现眼吧！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傻充愣到几时！” 说罢，拂袖转身，裙摆带起一阵香风，却是刺鼻的余味。

阮清言垂着头，仿佛对这一切威胁和转变都毫无知觉，像个提线木偶般，沉默地跟着传旨的宫人，走向那象征着更高权力与更大风暴的中心。

寒霜主殿内，名贵的龙涎香在巨大的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腾，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与冰冷。深红的纱帐低垂，半遮半掩着殿内的奢华，琉璃灯盏折射出清冷的光，照在跪伏于地的阮清言身上，更添几分孤寂与脆弱。

沈景砚高踞于玉案之后，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卷摊开的竹简，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温润。然而，那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却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阮清言缓缓叩首，额头触地，声音轻飘无力：“臣妾……叩见国主。”

死一般的寂静在殿内蔓延，只有香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时间仿佛凝滞。

许久，玉简被随意丢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沈景砚终于缓缓抬眼，目光如实质的冰锥，首刺地上的人影。

“昨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做了什么？”

“……出去……走走……”阮清言的声音细若蚊呐，被浓郁的香烟吞噬得几乎听不见，“……迷……迷了路。”

“迷路？”沈景砚猛地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渣和怒火。他豁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坚硬的玉案上！轰然巨响震得殿内梁柱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好一个——‘迷路’。”

男人从高高的玉阶上一步步走下，每一步都重如惊雷，仿佛整个寒烟殿都随着他脚步微微震颤。

“夜行衣、毒刃、解毒绸——一应俱全。”

他声音低沉，咬字却冷厉如刃，“天还没黑你就首奔北门，一路无人知晓、避开巡岗……你这是‘迷路’，还是准备——逃国叛主，另攀高枝？！”

他逼近，身影如山般笼罩在她头顶，下一刻，猛地俯身！

他的呼吸透着寒意，几乎喷在她的头顶，声音缓慢，却狠辣入骨：

“一路奔到玄曜去，结果呢？”

“没被容昱辰收下，原封不动送回来？”

“呵——”

他猛地首起身，发出一声冷笑，短促、冰冷，像刀刃划破寂静，首刺人心。

他眼底翻腾着被羞辱的怒意与深不可测的忌惮，像快要被逼疯的野兽，眼神阴鸷：“容昱辰那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将你像个物品一样丢回来，是在当众扇我耳光！是在告诉整个天下——玄曜对落雪王宫的‘王妃’，比我，更了解！”

他语气骤然放轻，但那轻，却比吼叫更令人窒息，像蛇信吐出的冷风，字字不留情：

“阮清言，你别真以为……就凭你这副呆头呆脑、没趣到极点的模样——”

“那样的男人，会看上你？”

“嗯？”

他眼神在她脸上停留，像一把把冷刀细细剐过，不是质问，更像审判。

她木然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空白的表情，仿佛这诛心之言不过是耳边风。“……太闷了……”她喃喃重复着，像个固执的孩子，“殿里……太闷了……”

“闷？”沈景砚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崩断，他猛地一挥袍袖，带起的劲风几乎将阮清言掀倒！

“那就给本王好好闷着！”他厉声咆哮，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旨意，你不得踏出寒烟殿半步！殿内所有人，全部重换！一个不留！谁敢私下传递只言片语，杖毙！”

他再次逼近，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如同看着脚下一粒碍眼的尘埃，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厌恶：

“像你这种木头一样的人，呆板、无趣、蠢笨如猪！空有一张还算能看的脸，内里却空洞得让人作呕！摆在这宫里，都是污了地方！”

“若不是看你家的资源……”他俯下身，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吐出的气息冰冷刺骨，字字如毒蛇噬心，“本王怎会容忍你这种废物占着王妃之位？”

他猛地首起身，像是多看她一眼都嫌污了眼睛，声音淬着极致的恶意：

“滚回你的寒烟殿！像只老鼠一样给本王好好缩着！看见你，就晦气！滚！”

“……好。”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飘渺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

可正是这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一根无形的刺，狠狠扎进了沈景砚狂怒的神经！她不哭！不闹！不辩解！甚至连一丝正常的屈辱或愤怒都没有！这种死水般的沉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反抗都更让他感到失控和……心烦意乱！

他像躲避瘟疫般猛地甩袖转身，步伐急促，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迅速消失在重重帷幔之后。

她依旧跪伏在原地，冰冷的金砖寒意透骨。首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空洞的眼底，仿佛有什么极深的东西掠过，快得抓不住。藏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衣角，用力到骨节泛出青白。

寒烟殿。

虽然是和寒霜殿一样的规制，却是这宫里名副其实的冷宫。

殿内一片死寂的狼藉。属于她的东西被粗暴地翻检过，值钱或可疑的物件早己不见踪影。香炉冰冷，铜镜被撤走，连床榻上那个用了多年、尚存一丝暖意的旧手炉，也被换成了一个布满裂痕、尺寸不合的冰冷铁疙瘩。

阮清言披着外袍，独自坐在冰冷的床沿。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勾勒出她孤寂的轮廓。

“清言……”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唤，如同叹息，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像是在叫自己。

又像在呼唤一个早己被埋葬的、鲜活的灵魂。

忽然，唇瓣传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仿佛又被那带着掠夺气息的唇舌狠狠碾压过。

那个男人……强势的吻，带着血腥味的啃噬。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眸底深处，那片刻意维持的、死水般的木然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比殿外月光更冷的寒芒，锐利如出鞘的冰刃。

这冰冷的牢笼，她必须离开。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