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窥恶

北风卷着细雪再次灌进墙缝时，10岁的张灵霜己经成了街坊眼里的“厉害丫头”。她把棉袄总是穿的袖口发亮，鼻涕好像永远也吸不干净，谁要是敢在背后议论她父母打架的事被她听到，转头就能被她追着扔半块冻硬的窝头。

中午烧饭时，煤炉里的残火在寒风中明灭，张灵霜蹲在灶台前往炉膛里塞着潮湿的劈柴，浓烟呛得她眼眶发红。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瓷碗碎裂声混着母亲的尖叫从堂屋传来。她扔下火钳冲过去，正看见父亲举着豁口的瓷盘，母亲散乱的头发里沾着菜汤，脸颊上赫然几道血痕。

“你天天就会啰嗦这些破事，天天都是钱钱钱！”下职回来的父亲酒气熏天嘶吼震得窗棂发颤。母亲抄起板凳腿抵住桌角，脖颈青筋暴起：“有本事你砍死我！这日子早过够了！”话音未落，父亲抄起菜刀就劈向桌面，木屑飞溅中，张灵霜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

整条巷子都回荡着瓷器摔碎的脆响。母亲转身夺门而逃，父亲举着菜刀在后面紧追不舍，刀刃寒光在雪地上划出惨白的光。“抓住那个贱！”父亲的咆哮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母亲踉跄着撞倒墙角的咸菜缸，浑浊的汁水混着碎瓷片在冰面上蔓延。张灵霜追在后面哭喊，可凛冽的北风瞬间吞没了她的声音。

街坊们隔着门缝探头张望，却无人敢上前阻拦。父亲的菜刀一次次劈空，砍在结着冰棱的槐树上，迸出串串火星。母亲的布鞋不知何时跑丢了，赤脚踩在雪地上，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张灵霜看着父母扭曲的面孔在雪雾中忽隐忽现，突然想起灶台上那锅还没烧开的玉米糊糊，此刻怕是早己凉透。

她在结冰的巷子里跌跌撞撞，最后躲进堆满麦秸的柴房。柴房的墙皮簌簌往下掉，张灵霜缩在角落，听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她数着房梁上垂落的冰棱，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推倒在桌。她大着胆子凑近结着薄霜的窗纸，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窗棂，纸面上突然映出晃动的人影。

透过窗纸破洞，昏黄的煤油灯下，李锦绣的爷爷正压在隔壁王嫂子身上。王嫂子眼神呆滞，破旧的棉袄被扯开，露出大片青白的皮肤。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老者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掐住她的手腕，翡翠扳指在苍白皮肤上压出青紫的痕迹。

王嫂子男人老实憨厚常常出远门做工，家里只有一个小儿和她，没有可傍身的家人。

“嗯嗯……”王嫂子含混不清的呜咽混着老者粗重的喘息，床架混合着身体的撞击声吱吱呀呀刺得张灵霜头皮发麻。记忆如腊月的冰刀划开伤口，去年那个雨夜，朱宅里令人作呕的檀香、李锦绣甜腻的哄骗、翡翠扳指脖颈的触感，瞬间在脑海翻涌。她憋着气不敢呼气，双腿像被冻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窗纸上扭曲的影子，紧紧攥紧拳头。

雪粒子扑在脸上生疼，张灵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原来那些藏在华服下的丑恶从未消失，就像这寒冬里的冰棱，看着晶莹剔透，实则锋利无比。她踉跄着后退，无力的倒在麦秸堆上。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一声厉喝“死丫头！”后颈同时传来剧烈的疼痛，张灵霜被母亲拽着头发从地上拉起来。“你爹和我打架，你不知道帮着我，可怜我，竟然在这睡觉！害我们差点把整个巷子找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