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雨城

雨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蜿蜒流淌，将整座泱城浸润成水墨画卷。

“师姐...”楚清霜慌忙抽回手，“可能是刚才运功过度...”

颜笑笑握着楚清霜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她心头一颤，那不像活人的体温，倒像是深埋冰窟的玉石。

萧云川目光锐利地望向街角：“有人跟踪我们，从出了酒楼就开始跟着了。”

三人默契地拐进一条僻静小巷，颜笑笑指尖悄然捏起雷符，黄纸朱砂在雨幕中泛起细碎电光，照亮了斑驳的砖墙。

巷子尽头的阴影里，一个戴着竹编斗笠的老者蹲在屋檐下，面前粗布上散落着各式法器残片。

“有事？”老者抬头时，斗笠下的灰眸浑浊如隔夜茶汤。

颜笑笑认出这正是几日前在城外遇见的背篓老人。

“老人家，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萧云川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毕竟老朽这地方偏得很，我不找生意，生意可不会主动找我。”

老者咧起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漩涡。

雨势骤然转急，油纸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颜笑笑的目光突然看到一块罗盘碎片，那上面蜿蜒的云纹与她怀中破损的罗盘如出一辙，只是那纹路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况且你们不是也在找炼器师嘛，我可以帮你修复罗盘。”

老者指着颜笑笑的储物袋。

“那有劳了”她把手里罗盘丢了出去。

老者接住时袖口翻卷，苍老的手腕内侧闪过一道青色刺青是个笔锋凌厉的“明”字。

老者枯瘦的手抚过罗盘裂纹，“天阶罗盘？好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中品灵石，过两日来取。”

“可以。”

三人离开后，他慢悠悠收拾摊位。

突然两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无声出现，他们腰间悬着的令牌上，刻着“明州”二字。

看着空荡荡的巷口，“老二是越来越贪玩了，明明这个月轮到他坐镇明州。”

“谁让玄天宗的小家伙们这么有趣？连随泱剑都现世了...”

入夜后，三人投宿的客栈格外安静。窗外的雨势渐大，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颜笑笑推开雕花木窗，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街角早点摊的香气。

“师姐...”楚清霜裹着被子坐起，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绵软。

萧云川早己在靠窗的位置坐定，面前摊开着剑谱，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比划剑招，指节突起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

楚清霜小口咬着包子，忽然指着窗外：“师姐快看！”

颜笑笑把醋碟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听说泱城的醋是拿梅子酿的。”

——

晓思君正倚在茶楼栏杆边，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枚银铃。

那日樊砚修不和她说，她也猜到了一半。看着他日日饮酒，怀里抱着的剑匣毫无生气。

垂头一看就看到颜笑笑三人，她突然想起了当时的随泱和樊砚修，她摇了摇头进了里屋。

午后，颜笑笑拉着楚清霜逛遍了城西的布庄。

“这匹月华锦怎么样？师姐。”楚清霜抚过布料上暗绣的缠枝莲纹。

暮色降临时，三人齐聚客栈后院，萧云川在槐树下练剑，剑气震得落叶纷飞；楚清霜对着新买的铜镜练习易容术；颜笑笑则摆弄着白天从旧货摊淘来的银针。

夜色渐深，颜笑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雨声渐起，混着更夫悠长的梆子声。

她摸出白天买的糖画凤凰，己经化了一半，糖浆黏糊糊地沾在油纸上。

萧云川的身影从屋檐倒挂而下，剑尖挑着一只湿漉漉的纸鹤。那纸鹤挣扎着想要飞走，翅膀上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合欢宗印记。

“监视我们的，这未免太……”他蹙眉，将纸鹤劈成两半。

另一边的晓思君呼呼大睡，浑然不知道自己的纸鹤。

一晃两日，颜笑笑起了一大早，准备去取罗盘，她想赶在这两天找到人。

巷子深处，老者早己支好摊位，天阶罗盘被擦拭得锃亮，摆在一堆法器残片中央。

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甚至还新了几分。

“二百中品灵石。”老者头也不抬，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摊面。

颜笑笑抛下钱袋，却按住了罗盘：“老人家在明州排第几呀？”

“小丫头眼力不错。”他嗓音沙哑得像磨砂纸，“知晓太多可不是好事。”

颜笑笑慢慢走回到了客栈，罗盘暂时没有动静。

三日后，城西湖畔。

湖面泛起千万个细小的涟漪，樊砚修抱着剑匣独坐湖心亭，匣上缠着的玄铁链己生出暗红锈迹。

晓思君倚在朱漆栏杆边，银铃在指尖转出残影。

“他们来了。”晓思君突然抬眸，银铃在指尖转了个圈，“比预计的早了半个时辰。”

“樊前辈。”颜笑笑抱拳行礼，“请赐教。”

樊砚修起身的动作很慢，像背负着无形的重量。

出人意料的是，他取出的并非名震天下的随泱剑，而是一柄青钢剑，剑身还有锻打时留下的波浪纹，是铁匠铺最普通的那种。

“三剑，接得住，人你们带走。”

第一剑来得毫无预兆。

樊砚修只是随手一挥，漫天雨丝突然凝成千万细剑。

楚清霜的冰绫刚展开就被绞得粉碎，颜笑笑仓促间布下的防御阵法如纸糊般破裂。

“噗——”

萧云川横剑格挡，喷出一口鲜血。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珠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渐渐组成个残缺的“沈”字。

“第一剑就看穿了我的剑心...”他单膝跪地，剑尖没入水面三寸。

樊砚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沈声声的徒弟？”

青钢剑突然发出的“咔咔”声，“难怪...”

第二剑尚未出手，异变突生。

楚清霜颈间的咒纹突然蔓延至半边脸颊，她手中凝出的冰剑竟与樊砚修的起手式一模一样。

“清霜！”颜笑笑想去拉她，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樊砚修的脸色变了变看向晓思君：“冰魄剑体？不对……”

晓思君手中的银铃“啪”地裂开：“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做...”

话未说完，楚清霜的冰剑己刺到樊砚修咽喉前三寸。

千钧一发之际，那柄普通的青钢剑自己动了。

"铮——"

双剑相击的声响让整个湖面的水炸成雾霭。

当水雾散去时，楚清霜的白衣被剑气割裂，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剑伤。

“第三剑...”他苦笑着看向自己颤抖的手，剑尖垂向水面“我出不了手。”

“你们输了。”

晓思君甩袖转身时，一枚银铃碎片落入湖中。:“走吧。”

雨停了，湖心亭的檐角滴落最后一滴水珠倒映着西分五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