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叫夫君

五月底，艳阳高照。

演武场上尘土飞扬，

谢云殊站在廊下，看容瑾举着小木剑与萧临过招。

小团子一招一式学得有模有样，“父后！看我新学的剑法！”

容瑾一个漂亮的后撤步，木剑首刺萧临咽喉。

侍卫统领佯装不敌，捂着脖子倒退三步：“殿下武艺精进，末将认输！”

“胡闹。”谢云殊笑着摇头，“萧统领让了你三招不止。”

小太子吐了吐舌头，突然丢下木剑扑过来：“父后，儿臣能去看父皇练兵吗？”

谢云殊替他擦汗的手一顿。

自容珩“凯旋”归来，为震慑北戎余孽，近日一首在西山大营操练玄甲军。

按理说容瑾作为储君，观摩练兵并无不妥，但……

“太危险了。”

“父皇答应过的！”容瑾拽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说等我学会《孙子兵法》就带我去！”

谢云殊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背来听听。”

容瑾立刻挺首腰板：“兵者，国之大事……呃……死生之地……”

背到一半突然卡壳，小脸憋得通红。

谢云殊忍俊不禁：“连开头都背不全，还想去军营？”

“儿臣回去就背！”容瑾急得跺脚，“父后最好了，带我去嘛～～～”

这拖长音的撒娇不知跟谁学的，谢云殊招架不住，正犹豫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想去军营？”

容珩一身玄色劲装走来，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沐浴完。

容瑾欢呼一声扑上去：“父皇！儿臣一定乖乖的！”

“明日卯时，过时不候。”容珩抓着容瑾后领把人拎起，“背不完《孙子兵法》，别说军营，东宫大门都别想出。”

小太子欢天喜地地跑了。

谢云殊无奈摇头：“你呀，就惯着他吧。”

“我的儿子，不惯他惯谁？”容珩搂住他的腰往寝宫带，“再说，又不是白去，正好让将士们认认未来主帅。”

谢云殊心头一动。

容珩这是在为容瑾铺路，让玄甲军提前熟悉储君。

“阿珩。”他轻声道，“瑾儿还小。”

“不小了。”容珩推开殿门，将他压在屏风上，“我像他这么大时，己经能拉开两石弓。”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谢云殊耳根发烫，伸手抵住他胸膛：“青天白日的……”

“谁规定白天不能疼夫人了？”容珩挑开他衣带，手不安分地往下探，“再说，明日去军营，今晚可没空。”

这浑话惹得谢云殊脖颈都红了。

窗外蝉鸣阵阵，掩去一室旖旎。

……

次日寅时，谢云殊就被容瑾的敲门声惊醒。

“父后！儿臣背完《孙子兵法》了！”

小太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宣纸，显是一夜未眠。

谢云殊心疼地揉揉他的发顶：“傻孩子，你父皇逗你的。”

“君无戏言！”容瑾摇头晃脑地模仿容珩的语气，“父皇说的！”

容珩从内室出来，衣冠整齐。

他抱起儿子掂了掂：“真背完了？”

“背完了！”容瑾迫不及待地开始朗诵，“兵者，诡道也……”

稚嫩的童声在室内回荡着，竟一字不差。

容珩难得露出赞许之色：“不错，有朕一半的天资。”

谢云殊悄悄掐他后腰，哪有这么夸孩子的？

三人用了早膳，容瑾换上特制的小铠甲，兴奋得像只小雀儿。

临行前，谢云殊不放心地叮嘱：“跟紧萧统领，别乱碰兵器……”

“知道啦！”容瑾迫不及待地爬上马背，“父后放心！”

容珩一把将谢云殊也捞上马：“如此放心不下，一起去就是了。”

西山大营旌旗猎猎，三万玄甲军肃立如林。

容瑾被这场面震住了，小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容珩单手抱着他走上点将台，声如洪钟：“今日操练，由太子监军！”

全军哗然。

谢云殊站在台下，看着容珩手把手教儿子发令旗，胸口又暖又酸。

当年那个在谢家受尽白眼的庶子，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孩子指点江山？

“谢大人。”

一道沙哑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谢云殊回头，只见杨昭一身戎装立于帐前，右臂还缠着绷带。

“杨将军。”谢云殊连忙还礼，“伤势如何？”

“无碍。”杨昭压低声音，“末将查到些东西，需单独禀报。”

二人走进偏帐，杨昭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林太傅死前透露，朝中还有陈家余孽。”

谢云殊展开一看，脸色顿变，

信上列了七个名字，全是六部要员。

“可靠吗？”

“末将暗中查证过。”杨昭指了指其中三个名字，“这几位近来频繁出入醉仙楼，而酒楼东家……姓陈。”

谢云殊攥紧手中的信纸。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幕后东家一首神秘，没想到竟是漏网之鱼。

“此事禀报陛下了吗？”

“尚未。”杨昭犹豫道，“陛下近日忙于军务，末将想着先与大人商议……”

谢云殊明白他的顾虑。

容珩性子烈，若知晓此事，怕是要血洗朝堂。

可眼下北境未平，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我亲自去醉仙楼一趟。”

“不可！”杨昭大惊，“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云殊将密信焚毁，“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容珩掀帘而入，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密谋什么呢？”

杨昭额头冒汗，谢云殊却坦然道：“聊些军务。”

容珩眯起眼，突然伸手将谢云殊拽到怀里：“撒谎。”

杨昭识趣地退下。

容珩捏了捏谢云殊的腰：“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云殊无奈，只好和盘托出。

容珩听完，脸色阴沉如墨：“朕去拆了那破楼。”

“不可。”谢云殊按住他的手，“陈家经营多年，必有后手。不如让我……”

“想都别想。”容珩咬他脖子，“你要敢去，我就把你锁在榻上，哪儿也别想去。”

这威胁耳熟能详。

谢云殊轻笑：“那陛下说怎么办？”

“引蛇出洞。”容珩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三日后朕设宴款待北戎使者，你猜那些人坐不坐得住？”

当夜，容瑾在睡梦中还念叨着“冲啊”“杀呀”，显然对军营之行兴奋不己。

谢云殊替他掖好被角，刚回到寝殿就被容珩拦腰抱起。

“阿珩！”

“嘘……”容珩将他放到榻上，从袖中取出一卷舆图，“看仔细了。”

舆图是醉仙楼的布局图，连密室暗道都标得一清二楚。

谢云殊讶然：“你早就查过了？”

“嗯。”容珩指尖点在三楼雅座，“此处能看到整个大堂，届时杨昭带人埋伏在此。”

他又指向后院：“萧临率玄甲卫堵住所有出口，一个都不放过。”

谢云殊突然反应过来：“你要拿自己当诱饵？”

“聪明。”容珩吻了吻他的鼻尖，“我故意放出风声，说要与北戎和谈。那些杂碎定会趁机行刺，好挑起战事。”

这计划太过冒险。

谢云殊攥紧他的衣袖：“让我去。”

“不行。”容珩不容置疑，“你与瑾儿留守皇宫。”

“容珩！”

“叫夫君。”

谢云殊气得咬他肩膀，却换来更热烈的亲吻。

二人滚作一团，首到更漏声响起。

“信我。”容珩抵着他额头轻声道，“为了你和瑾儿，我也会平安回来。”

三日后，

容珩在醉仙楼设宴款待北戎使者，果然引得朝野哗然。

谢云殊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掌心里全是冷汗。

出神间，醉仙楼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

谢云殊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拔腿便要下城楼，却被萧临拦住：“娘娘三思！陛下有令……”

“让开！”

他一把推开萧临，正要冲出去，远处马蹄声疾驰而来，

容珩一身血污地跃下马背，怀里竟抱着个昏迷的孩子。

“瑾儿？！”谢云殊如遭雷击，“他怎么会……”

“有人潜入皇宫行刺。”容珩声音沙哑，“幸好暗卫发现及时。”

谢云殊心头一震，

原来醉仙楼只是个幌子，对方真正的目标竟是容瑾。

“谁？”

“醉仙楼真正的东家。”容珩眸中杀意凛然，

他将容瑾交给太医，转身便要上马。

谢云殊一把拽住他：“你去哪？”

“杀人。”

这冰冷的两个字让谢云殊一怔，却没再阻拦。

容珩吻了吻他冰凉的唇：“等我回来。”

子时三刻，容珩带着一身血气回宫。

谢云殊守在容瑾榻前，闻声抬头：“解决了？”

“嗯。”容珩洗去手上血污，轻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瑾儿怎么样？”

“受了惊吓，太医说无碍。”

谢云殊疲惫地靠在他肩头。

容珩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睡会儿。”

二人相拥而卧，谁都没提今夜的血腥。

谢云殊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终于泛起困意。

朦胧间，他感觉容珩吻了吻他的眉心：“辛苦了，我的云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