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存心要朕的命

“是太后！”谢云殊突然反应过来，“她在慈恩寺有供奉！”

容珩眼神瞬间结冰：“查！给朕把经手过供奉的人全抓起来！”

待众人退下，谢云殊颤抖着握住容瑾滚烫的小手。

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哑着嗓子喊：“父后……”

“父后在。”谢云殊强忍泪水，“疼不疼？”

“不疼。”容瑾艰难地挤出个笑，“父皇说，男子汉不能怕疼。”

容珩单膝跪在榻前，用湿布轻轻擦拭孩子的额头：“朕像你这么大时也出过花，挺过去就好了。”

容瑾信了，乖乖闭上眼睛：“那我也会好的……”

谢云殊别过脸去，眼泪终于决堤。

三日后，疫情扩散。

不仅容瑾病情加重，连贴身伺候的宫人也陆续染病。

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能建议封宫隔离。

“不可能。”容珩斩钉截铁，“朕与皇后绝不离开太子半步。”

谢云殊正在给容瑾喂药，闻言指尖一颤。

这几日他与容珩衣不解带地守着，连太医都劝他们保重身体，可谁都不肯退后半步。

“父皇……”容瑾虚弱地睁开眼，“儿臣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容珩一把攥住他的小手，“朕是真龙天子，朕说不准死，阎王都不敢收你！”

孩子勉强笑了笑，又昏睡过去。

谢云殊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心沉到谷底，

再这样烧下去，就算救回来，脑子也要坏了。

“陛下。”他轻声道，“我有个法子。”

民间偏方，以毒攻毒。

取患者痘疮脓液，接种至健康人皮下，可免疫天花。

这法子风险极大，十人中能活三西个己是万幸。

“不行！”容珩勃然大怒，“朕宁可自己染病，也不会让你冒险！”

谢云殊平静地看着他：“那瑾儿呢？陛下忍心看他受苦？”

容珩一拳砸在柱上，指节渗出血丝。

谢云殊轻轻抱住他：“信我。”

最终容珩还是妥协了，条件是必须由太医操作，且只准取微量脓液。

当夜，谢云殊左臂内侧多了道细小的划痕。

脓液注入的瞬间，他疼得眼前发黑，却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容珩死死攥着他的右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傻子……”帝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们父子俩，存心要朕的命。”

谢云殊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们会没事的。”

然而两天后，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高热、头痛、浑身起疹，所有症状如期而至。

容珩将他和容瑾安置在同一间寝殿，亲自照料。

谢云殊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感觉有人不停地用湿巾擦拭自己的身体。

“陛下……”他艰难地睁开眼，“您该休息了……”

容珩双眼通红，下巴长出青黑的胡茬，哪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仪：“闭嘴，留着力气挺过去。”

谢云殊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他听见容瑾在隔壁榻上喊“父皇”，声音比昨日清亮了些。

“孩子退烧了？”

“嗯。”容珩喂他喝了口水，“太医说最危险的关头己经过了。”

谢云殊长舒一口气，意识又陷入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他梦见自己走在落鹰峡上，风雪交加，前方容珩的背影怎么也追不上。

“容珩！”

他惊呼着醒来，发现自己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容珩和衣而卧，眼底青黑一片，显然许久未眠。

“做噩梦了？”

谢云殊点点头，突然发现身上的红疹消了大半：“我……”

“热退了。”容珩吻了吻他的额头，“太医说你和瑾儿都挺过来了。”

谢云殊转头看去，

容瑾正坐在对面榻上喝粥，见他醒了，立刻露出缺了门牙的笑：“父后！我好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如潮水般涌来。

谢云殊想抱抱孩子，却被容珩按住：“别急，再养两日。”

正说着，萧临在殿外禀报：“陛下，慈恩寺的和尚招了，说是收了陈家的银子，在太子摸过的佛经上涂了痘痂粉。”

容珩眸中杀意凛然：“陈家还有活口？”

“有一个远支的公子，在陇西为官。”

“诛九族。”

这冰冷的三个字让谢云殊心头一颤，却也没出言劝阻，

害人者人恒害之，更何况伤的还是孩子。

容瑾似乎察觉到什么，放下粥碗小声问：“父皇，什么是诛九族？”

容珩揉了揉他的发顶：“就是让坏人再也不能害瑾儿了。”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张开双臂：“父皇抱！”

容珩一怔，这还是容瑾第一次主动求抱。

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搂进怀里，笨拙地拍着后背：“不怕，有父皇在。”

谢云殊望着这一幕，胸口滚烫。

什么血脉亲缘，都比不上此刻相依为命的情分。

又养了半月，谢云殊和容瑾的痘痂终于落尽。

这日清晨，容珩为他们解了封宫的禁令。

容瑾欢呼着冲进花园，在阳光下转了好几个圈：“父后！我能去见太傅了吗？”

谢云殊笑着点头：“去吧，记得戴上面纱。”

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他与容珩并肩站在廊下。

秋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香。

“陛下看。”谢云殊指向远处，“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

容珩没有看花，目光始终落在他脸上：“嗯，真好。”

谢云殊转眸，对上那双盛满深情的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踮起脚，在容珩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