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决裂书（下）

苏晚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宗师级的“神级专注”让她完全摒弃了恐惧和杂念，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处狰狞的伤口和脑海中那精确到微米的三维解剖图！

柴刀冰冷的刀尖，带着一种决绝的精准，猛地刺入翻卷的皮肉边缘！不是切割，而是…沿着肌肉和筋膜的自然纹理，进行最暴烈、最首接、也最有效的钝性分离！

“呃啊——！！！”

剧痛如同地狱的烈火，瞬间将深度昏迷的顾砚舟烧醒！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向上弓起！灰败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骇人的青紫色！豆大的汗珠混合着雨水疯狂滚落！那双因剧痛而骤然睁开的眼睛，瞳孔放大到极致，布满猩红的血丝，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上方正在对他施以“酷刑”的女人！

苏晚的心猛地一抽！那双眼睛里翻涌的痛苦和瞬间的惊骇如同实质的针，刺得她灵魂一颤！但她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宗师级技能赋予的冷酷意志强行压制了所有的不忍！她甚至用沾满血污和泥水的膝盖，狠狠压住了顾砚舟因剧痛而疯狂挣扎的上半身！

“按住他！不想他死就给我按住！” 她嘶哑地对着虚空低吼，仿佛在命令不存在的助手，更像是在给自己下达残酷的指令！

柴刀在她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刀尖在翻卷的血肉深处精准地探寻、拨弄。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顾砚舟身体剧烈的抽搐和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汗水混合着雨水，顺着苏晚的额角、鬓发疯狂滴落，有些甚至流进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但她只是用力眨掉，眼神依旧死死锁定在伤口深处。

找到了！

刀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肌肉组织不同的坚硬触感！是弹片！

苏晚屏住呼吸，手腕以一种极其微妙的力道和角度猛地一挑！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撞击的脆响！

一枚边缘扭曲、带着暗红血污和焦痕的、指甲盖大小的黄铜弹片，被柴刀尖精准地挑了出来，掉落在旁边的泥地上！

最大的异物清除！

但这仅仅是开始！伤口深处依旧在疯狂地涌出暗红色的血！宗师级的三维视觉清晰标注出——一条被撕裂的、位于锁骨下方的中型动脉分支正在汩汩冒血！这才是致命的泉眼！

没有血管钳！没有止血钳！

苏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猛地丢掉柴刀，沾满血污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器械，首接探入了那血肉模糊、温度滚烫的伤口深处！凭借着宗师级技能赋予的、对血管走向和搏动的超强感知力，她的指尖在滑腻的组织和奔涌的血流中，极其精准地、死死地捏住了那条破裂血管的两端！

血流…瞬间被物理阻断！

顾砚舟弓起的身体猛地一松，喉咙里那濒死的呜咽也骤然停歇，只剩下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涣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上方苏晚那张被汗水、雨水和溅射的血点弄得一片狼藉、却冰冷专注得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的脸。

苏晚丝毫不敢放松！她单手死死捏着血管，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起那枚随身携带的、最粗的钢针！没有持针器？她用牙齿咬住丝线一端，手指灵活地将坚韧的桑蚕丝线穿过针眼！然后，在宗师级缝合技法的驱动下，她捏着针的手指稳如磐石，以一种近乎非人的速度、精准度和力道，开始在这狭窄、深陷、不断渗血的创口深处，进行着地狱难度级别的徒手血管缝合！

针尖带着丝线，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在翻卷、滑腻、不断搏动的血管壁上快速穿梭！每一针的落点都精准到毫巅，每一次穿引都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拉扯感！鲜血不断从指缝和针孔处涌出，染红了她的手指、手腕、甚至溅射到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但她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仿佛她缝合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血肉，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需要修补的旗袍！

时间在无声的、血腥的、令人窒息的精密操作中流逝。

顾砚舟的身体不再剧烈挣扎，只是间歇性地因剧痛而抽搐。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惊骇欲绝，渐渐变得复杂而迷茫，死死地胶着在苏晚那张近在咫尺、专注到近乎冷酷的脸上。汗水、雨水和血污混合在一起，从她光洁的额头滑落，流经她微微颤抖的长睫毛，滴落在他冰冷的胸膛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瓣，看到她因精神力高度透支而微微泛青的眼圈，看到她…鬓角处，一缕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不知何时…悄然褪去了颜色，显出一种刺眼的、令人心悸的…灰白！

白发！

代价…开始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揪心的感觉，猛地攫住了顾砚舟的心脏！比肩头的伤口更痛！

苏晚对此毫无所觉。她所有的精神力都倾注在指尖那枚冰冷的钢针和滑腻的血管上。最后一针！打结！剪断（用牙齿咬断）！

破损的血管被暂时缝合！汹涌的出血终于被强行扼住！

她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呼出一口气，如同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捏着血管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僵硬麻木。她小心翼翼地松开，紧张地观察着伤口深处——只有少量的渗血！成功了！

但这远未结束！接下来是更深层肌肉组织的清创和缝合！更大的创面！更复杂的层次！

苏晚甩了甩酸麻僵硬的手，再次拿起那枚染血的钢针，穿好新的丝线。宗师级技能带来的巨大精神负荷如同沉重的磨盘，反复碾压着她的意识。太阳穴的刺痛越来越剧烈，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闪烁的黑点。但她强迫自己再次集中精神，冰冷的针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再次刺入那一片狼藉的血肉之中…

一针…又一针…

汗水如同小溪般在她脸上流淌。后背那片幽蓝的纹路在持续高负荷的技能驱动下，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过载的引擎，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灼痛和空虚感。每一次落针，每一次拉扯丝线，都仿佛在抽取她的生命本源。

顾砚舟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沉浮浮。他模糊的视线里，只有苏晚那张苍白、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神性般冷酷光芒的脸，以及…在她乌黑的发鬓间，那抹刺眼的灰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蔓延！一缕…两缕…如同被无形的时光之手，残酷地染上了霜色。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最后一针落下，打上死结，用牙齿咬断线头时，苏晚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彻底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浑身被汗水和雨水彻底浸透，冰冷刺骨。双手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和泥污，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视线一片模糊，耳鸣阵阵。后背纹路的灼痛感虽然平息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掏空般的疲惫和虚弱。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擦掉糊住眼睛的汗水和血水。指尖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自己额前垂落的一缕发丝。

触感…异常的干涩、粗糙。

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缕发丝拉到眼前。

昏暗的光线下，那缕原本应该乌黑如墨的长发，此刻…竟有大半截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刺眼的灰白色！如同冬日里枯萎的草茎！

代价…如此触目惊心！

苏晚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抬头，看向地上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稍稍平稳了一些的顾砚舟。恨意、屈辱、疲惫、以及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哀，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苏州城西北方向传来！巨大的声浪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紧接着，冲天的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阴沉的天空！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那翻滚升腾的巨大黑色烟柱！

爆炸？！西北方向…那是…苏州城防司令部弹药库的位置？！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是陈启明他们？！为了掩护电台转移？还是…出了更大的变故？！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去看个究竟。但透支过度的身体如同散了架，双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就在这时，地上的顾砚舟似乎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动，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带着浓重呓语意味的呻吟。

“…不…曼卿…别去…实验室…危险…神经接驳…会…炸…”

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苏晚的耳膜上！

曼卿？林曼卿？！实验室？神经接驳？！炸？！

这几个破碎的词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瞬间在她因技能透支而混乱不堪的脑海中，与那张2015年的设计图、与顾砚舟管理员身份、与她后背的银杏纹路…强行碰撞、组合！

一个极其可怕、极其荒谬、却又隐隐串联起所有疑点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

难道…林曼卿…也…？！

她猛地扑到顾砚舟身边，不顾他肩头刚缝合好的伤口，用力抓住他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手腕，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急切而嘶哑变形：“顾砚舟！醒醒！你说清楚！什么实验室？什么神经接驳？！林曼卿怎么了？！2015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砚舟的眉头痛苦地紧蹙着，仿佛陷入了更深沉、更可怕的梦魇。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嘴唇翕动着，发出更加混乱、更加痛苦的呓语：

“…晚…苏晚…别碰…那个…银杏…核心…不稳定…能量…反噬…会…抹除…”

“…图纸…备份…管理员…不止…我一个…”

“…周慕云…他…定位器…在…”

呓语戛然而止！顾砚舟的身体猛地一挺，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沫涌出！随即，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苏晚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冰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银杏核心…不稳定…能量反噬…抹除…”

“管理员…不止我一个…”

“周慕云…定位器…”

这些破碎的词语，每一个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打开那扇尘封着终极真相的、沉重而恐怖的大门！它们指向了一个远比她想象中更庞大、更黑暗、更纠缠不清的阴谋旋涡！

周慕云？！那个浪荡不羁、重情重义的青帮少主？！他也有问题？！定位器？！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身体精神的极度透支，让苏晚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如同被铁锤猛击！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涣散的余光瞥见，自己垂落在泥水中的、沾满血污的长发，那刺眼的灰白色，己悄然蔓延到了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