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脆弱的信任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成了这小小地下室里唯一的空气。李薇瘫坐在冰冷的血泊边缘，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看着躺在自己腿上、己经陷入深度昏迷的王明明，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嘴角和七窍残留的暗红血痕，还有……他手背上那几道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纹路。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王明明眼中吞噬一切的黑暗，暴凸的黑色血管，还有那只是轻轻一握……五个活生生的人就瞬间变成了漫天血雨的恐怖场景！那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是恶魔！是怪物！

她想起了饭店里的传言——“瘟神”。想起了钱德贵和赵强莫名其妙的“意外”。想起了黑暗中那些诡异死去的怪物……原来……都是真的！王明明……他真的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带来永夜的人……是不是也是他？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凉。

可……可他是为了救自己啊！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恐怕己经……李薇看着王明明昏迷中依旧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手背上那几道刺眼的黑色纹路，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矛盾和撕裂感。

他是怪物……可他救了我……

他救了我……用的却是怪物的力量……

李薇颤抖着伸出手，想擦去王明明脸上的血污，指尖却在离他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一种本能的恐惧让她不敢触碰。她最终只是用撕下的还算干净的衣角，蘸了点所剩无几的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迹。

王明明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如同破锣般的杂音。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身体却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李薇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时间在死寂和血腥味中缓慢流逝。李薇不敢睡，巨大的恐惧和担忧让她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怀里抱着昏迷的王明明，像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王明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他猛地侧过身，又呕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暗色液体，才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王明明？你醒了？”李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恐惧和颤抖。

王明明茫然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意识才慢慢聚焦。他看到了李薇眼中的恐惧，看到了自己手背上那几道明显的黑色纹路。昏迷前那恐怖的一幕瞬间涌入脑海！碾碎的血肉……喷涌的鲜血……还有灌入体内的冰冷洪流……

“呕……”强烈的恶心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再次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

“你……你感觉怎么样？”李薇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距离感。

王明明艰难地喘息着，感受着身体内部如同被绞肉机搅过般的剧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那黑色的纹路似乎随着肌肉的牵动而微微蠕动了一下。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可怕，“我……”他想解释，想说那是为了救她，想说那不是他的本意……但看着李薇眼中那清晰的恐惧，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解释什么？事实就摆在眼前——他用非人的力量，制造了地狱般的屠杀。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李薇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这句感谢，听起来更像是出于礼貌的敷衍，充满了疏离。

地下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浓烈的血腥味。

王明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比身体的剧痛更甚。他明白了。那层薄薄的、建立在危难中的信任和依赖，在目睹了他那非人的恐怖力量后，己经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痕。李薇怕他。怕这个手染血腥、身体浮现诡异黑纹的……怪物。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远离她一些，以免加剧她的恐惧。但这个轻微的动作再次引发了他内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别动！”李薇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仿佛被烫到一样。她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慌乱。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了王明明的心底。

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不再看她。疲惫、痛苦、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将他彻底淹没。体内的剧痛和手背上那蠕动的黑色纹路，时刻提醒着他与“人”的距离正在拉远。而身边唯一的光，也在恐惧中摇曳欲熄。

黑暗中，“厄喙”的低语带着一丝满意的嘲讽，再次幽幽响起：

‘看……这就是人性……恐惧……疏离……’

‘只有力量……才是永恒……’

‘拥抱我……接受我，你便不再需要……这些脆弱的……羁绊……’

王明明没有回应，只是将头深深埋进了臂弯。脆弱的信任，在血与恐惧中，裂痕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