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彩舟渡·同心绾

彩衣镇的晨雾还未散尽，码头上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蓝氏弟子们身着靛蓝长衫，将青石板路铺成一条流动的星河。魏无羡站在船头，望着对岸乌篷船上那抹挺拔的玄色身影，喉间突然发紧——蓝忘机今日未束发冠，墨发只以银丝缠就，额间抹额与腰间玉佩在晨光中交相辉映。

"魏公子，该行合卺礼了！"蓝景仪在岸边喊着，手里捧着的红绸晃得人眼花。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踏上连接两船的红绸。绸缎在江风中微微晃动，他却想起三年前在御花园驯马时，掌心渗出的血珠也是这样顺着指缝滴落。那时他以为自己是孤身涉险，却不知从接住那枚银铃开始，便己走入了蓝忘机的命途。

"小心。"蓝忘机的手稳稳托住他的腰，玄色广袖扫过江面，惊起一尾红鲤。魏无羡抬头，撞见对方眼中从未有过的温柔，突然想起昨夜在云深不知处，蓝忘机为他梳理长发时说的话："往后，换我护着你。"

合卺酒斟满时，彩衣镇的钟声恰好响起。魏无羡望着交缠的酒盏，突然轻笑出声："蓝二哥哥，你说这算不算'与君同饮长江水'？"

蓝忘机喉结动了动，将酒盏凑近他唇边："是'与君共渡余生舟'。"

酒液入口微甜，混着少年身上的梅香。魏无羡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那是当年在王府静室，他用银铃暗号教蓝忘机的"喜"字。

岸边突然爆发出喝彩声，蓝氏弟子们抛起的花瓣落在江面，被乌篷船的竹篙搅成细碎的云霞。魏无羡望着蓝忘机耳尖的薄红，突然扯下他的抹额系在自己颈间："姑苏有规矩，戴了抹额便是一辈子的人。"

蓝忘机的目光骤然深沉，抬手将他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少年耳坠时，触到一片温热——那是用魏氏家徽残片熔铸的银饰。

"魏婴。"他轻声唤道，声音里裹着江水的潮意，"还记得梅岭那夜，你说要与我同守山河？"

魏无羡歪头笑了，银蝶簪晃出细碎的光："自然记得。不过现在嘛……"他凑近蓝忘机耳畔，吐气如兰，"要先同守我们的小家。"

江风卷起红绸，将两人的身影裹在一起。远处传来货船的号子声，惊得芦苇丛中飞出一群白鹭。蓝忘机望着少年眼中倒映的晨光，忽然想起御花园初见时，那抹绯色如何撞碎了他素来清冷的世界。

"礼成——！"蓝曦臣的声音从岸上飘来。

蓝忘机握住魏无羡的手，将一枚刻着"忘羡"二字的玉佩塞进他掌心。玉佩内侧，用极小的字刻着："雪映丹心终不负，琴笛和鸣共长生。"

魏无羡着玉佩，突然眼眶发热。他想起掖庭里暗无天日的三年，想起梅岭火场中拼死相护的瞬间，所有的孤勇与隐忍，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

"蓝二哥哥，"他将头靠在对方肩头，听着沉稳的心跳声，"以后我们去云深不知处后山种桃树好不好？"

蓝忘机揽住他的腰，望着渐渐散去的晨雾："好。等来年桃花开了，便在梅树下刻我们的名字。"

乌篷船缓缓离岸，船头的红绸在江面上拖出长长的涟漪。魏无羡吹起陈情，笛声混着蓝忘机的琴音，惊起满河星子。两岸百姓望着这对璧人，笑闹着往江里抛洒花瓣，水面很快铺满粉白的碎影，宛如一条通往天际的花路。

船行至江心时，魏无羡突然指着远处："蓝二哥哥，你看！"

蓝忘机抬眼，只见云深不知处的方向腾起万千孔明灯，每个灯上都绘着蓝氏云纹与魏氏家徽。江风送来隐约的乐声，正是他们昨夜合奏的《忘羡》。

"他们瞒着我们准备的？"魏无羡眼眶泛红。

蓝忘机握紧他的手，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是瞒着我们，却也是替我们圆了心愿。"

江面上的孔明灯越聚越多，映得夜空亮如白昼。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肩头，望着漫天灯火，忽然觉得这半生的颠沛流离都值得了。那些寒夜里的血与泪，宫墙下的阴谋算计，终究在这暖春的江风中，化作了执手相看的温柔。

"蓝二哥哥，"他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等到了春天。"

蓝忘机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吻："是你让我知道，寒夜再长，总会有光。"

乌篷船继续前行，船头的红绸猎猎作响，与漫天的孔明灯遥相呼应。江面上，两串倒影交叠着，延伸向远方的星河。而在他们身后，彩衣镇的百姓仍在欢呼，将祝福声融进这暖春的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