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姑苏月·琴笛和鸣

永寿十九年春，姑苏城外的桃林被晨露浸润得发亮。蓝忘机立在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前，望着山道上那抹熟悉的绯色。魏无羡骑着乌骓踏过落花，腰间新配的银铃随着马速叮咚作响，发间的银蝶簪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蓝二哥哥！”少年远远挥着手，红袍掠过桃枝，惊起一群白鹭。他翻身下马时，蓝忘机注意到他左腕缠着蓝氏抹额——那是三日前皇帝赐婚时，他亲手系上的。

“御林监的差事都交接好了？”蓝忘机接过缰绳，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的薄茧。那里有道淡淡的疤痕，正是当年驯马时留下的印记。

魏无羡晃了晃手里的卷轴：“江澄那家伙可算松口，说要把追查温氏余孽的事接过去。”他凑近蓝忘机，桃花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倒是你，怎么把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封了？”

蓝忘机并未回答，引着他往后山走去。穿过竹林时，魏无羡突然顿住脚步——山涧旁的空地上，竟种满了梅树。枝头的花苞尚未绽放，却在每棵树下都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魏氏满门的名讳。

“这是……”少年的声音发颤。

“去年梅岭战后，我派人寻回了魏氏族人的遗骸。”蓝忘机从袖中取出半块玉珏，正是与魏无羡那半块能拼合的家传信物，“每块玉珏对应的位置，都葬着魏氏先祖。”

魏无羡指尖抚过碑上的刻字，突然转身抱住蓝忘机。少年的发顶蹭着他的下颌，声音闷在衣襟里：“蓝二哥哥，你知道吗？当年我爹带着我逃出来时，怀里还揣着这块玉珏。他说，只要玉珏在，魏氏就不会亡。”

蓝忘机环住他的腰，望着山涧中流淌的春水。十六年前的乱葬岗，三年前的御花园，还有梅岭那场惊心动魄的夜战，所有画面在脑海中交叠。他低头轻吻少年发顶：“如今玉珏重聚，魏氏宗祠也己复建。”

魏无羡抬头时，眼角还沾着泪，却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支短笛：“那我们是不是该奏一曲？就用你新谱的《忘羡》。”

蓝忘机唇角微扬，抬手抚上腰间忘机琴。琴弦轻颤，笛声应和而起。曲声掠过梅树，惊得花苞纷纷绽开，粉白的花瓣落在两人肩头。魏无羡吹到动情处，突然改了曲调，将《陈情》的韵律融入其中。蓝忘机怔了一瞬，随即加快琴音，避尘剑竟在剑鞘中微微共鸣。

曲终时，山风送来远处的钟声。魏无羡倚在蓝忘机肩头，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蓝二哥哥，你说如果当年我爹没被冤枉，我们会不会在姑苏初见？”

“会。”蓝忘机将他搂得更紧，“你定会翻墙偷酒，我也定会抓你去藏书阁抄家规。”

少年闻言大笑，银铃声响彻山谷。蓝忘机看着他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御花园初见那日，少年徒手驯马的惊鸿一瞥。原来命运早有安排，从梅岭的救命之恩，到宫城的共赴险局，他们终究要在这春暖花开时，守着彼此的诺言。

“对了！”魏无羡突然跳开，从马背上取下个包袱，“给你带了好东西。”他抖开包袱，竟是件新裁的玄色锦袍，袖口和衣襟处绣着银丝勾勒的云纹，还有几枝红梅点缀其间。

蓝忘机指尖抚过绣线，触感细腻如少年的发：“你绣的？”

“咳咳，找绣娘绣的。”魏无羡别开脸，耳尖泛红，“不过花样是我画的。”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蓝忘机耳畔，“明日便是大婚，你可得好好穿。”

山风卷起少年的红袍，与蓝忘机的玄色衣摆交缠在一起。远处传来弟子们的嬉闹声，惊起一群归鸟。蓝忘机望着魏无羡眼中的星光，终于明白，这漫长的寒冬过后，他们等来的不只是魏氏的昭雪，更是彼此生命中最温暖的春天。

“回屋吧。”蓝忘机牵起他的手，“明日吉时，我在彩衣镇的码头等你。”

魏无羡晃了晃交握的手，银铃与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说好了！要是你敢迟到，我就驾着乌骓去云深不知处抢亲！”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走向竹林深处。身后的梅树在春风中摇曳，枝头的花苞尽数绽放，宛如漫天云霞。而在他们脚下，两串脚印深深浅浅，一首延伸到云深不知处的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