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深暮·双影成诗

云深不知处的暮春总带着几分清润。魏无羡倚在静室的雕花窗前，看蓝忘机在院中抚琴。忘机琴的弦音掠过新栽的桃枝，惊落几片沾着雨珠的花瓣，正落在他执笔的宣纸上。

"蓝二哥哥，这琴音扰我作诗了。"他晃了晃染了墨痕的指尖，故意板起脸。

蓝忘机抬眼，见少年月白长衫的下摆垂在青石板上，发间银蝶簪随着动作轻颤，哪里有半分恼意。他收了琴音，却见魏无羡突然从窗棂翻出，衣袂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的诗稿。

"你看！"少年举着张被雨淋湿的纸，上面墨迹晕染成两朵模糊的红梅，"都怪你这琴音，把我的'雪映红梅'都弄成'墨浸残花'了。"

蓝忘机接过诗稿，指腹抚过"雪映红梅"西字。三年前御花园的雪，梅岭的火，还有彩衣镇的红绸，一一在眼前闪过。他忽然握住魏无羡的手腕，将人拉到琴案前："既如此，便合写一首。"

狼毫蘸墨时，魏无羡突然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指尖交叠着落下第一笔，宣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比往日任何一幅都要苍劲。蓝忘机闻到少年发间的梅香混着墨味，听他轻声念道："寒江驯马惊鸿影，玉珏明心照雪晴。"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景仪抱着一摞卷宗冲进来，瞥见两人交握的手，耳尖瞬间红了："含光君！魏前辈！温氏余孽在夷陵有异动！"

魏无羡松开手，陈情笛己滑入掌心。他转头看向蓝忘机，却见对方将诗稿小心收进木匣，避尘剑出鞘时只泛起淡淡的蓝光："去去便回。"

夷陵的夜雾裹着腐叶的气息。魏无羡站在乱葬岗旧地，笛声搅动着地底的阴气。蓝忘机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将扑来的尸傀一一斩碎。忽然间，阴雾中传来熟悉的银铃声——竟是温逐流的傀儡，手中握着半截未毁的阴虎符。

"小心！"蓝忘机的喝声被笛声淹没。魏无羡迎着傀儡跃起，笛声化作万千银针，却在触及阴虎符的瞬间被尽数反弹。蓝忘机挥剑挡在他身前，玄色衣袍被蛊虫咬出破洞。

千钧一发之际，魏无羡突然扯下颈间的蓝氏抹额。抹额在空中展开，竟化作一道结界，将阴虎符的力量尽数压制。蓝忘机趁机一剑刺穿傀儡心口，阴虎符碎片散落的瞬间，他听见魏无羡闷哼一声——少年为护他周全，强行用笛声震碎了最后一丝蛊毒。

"魏婴！"蓝忘机抱住他软倒的身体，看见他唇角溢出的血珠落在抹额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蓝二哥哥..."魏无羡抬手想擦他脸上的血污，指尖却无力地垂下，"这次...没给你丢脸吧？"

蓝忘机喉间发紧，运起蓝氏心法为他疗伤。他想起彩衣镇的合卺酒，想起静室中未写完的诗，此刻只觉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要灼人。

回云深不知处的路上，魏无羡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蓝忘机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从怀中掏出那半块螭龙玉佩。玉佩内侧，不知何时被魏无羡刻上了小字："与君同历山河劫，再共云深暮雨时。"

静室的烛火在三更时摇曳。蓝忘机守在榻前，看着魏无羡的呼吸渐渐平稳。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袖，发间银蝶簪歪在枕上，倒像是睡着了的孩童。

"蓝二哥哥？"魏无羡突然睁眼，声音沙哑。

"醒了？"蓝忘机递过温好的药，却被少年抓住手腕。

"方才梦到御花园的雪。"魏无羡的拇指着他的掌心，"那时我就想，要是能一首这样靠在你怀里...该多好。"

蓝忘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放下药碗，将人轻轻搂进怀里。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却被他用结界隔绝在外。怀中的人很轻，轻得让他想起梅岭那夜，少年为他挡下蛊虫时颤抖的身躯。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他在少年发顶落下一吻。

魏无羡笑了，笑声震得他胸口发颤："说好了啊。等我伤好，我们接着写那首诗。"

晨光初现时，静室的案头多了幅新画。宣纸上，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而立，背景是漫天红梅与缭绕云纹。画的右下角，用两种笔迹写着："雪落千山终化羽，琴笛双影共长生。"

而在云深不知处的后山，新栽的桃树正在抽芽。蓝氏弟子们说，等来年桃花开时，定要在树下摆酒，听含光君与魏前辈合奏一曲《忘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