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年贡不入’之特权

就拿林政最熟悉的日野村来说。

连带着神田一起、全村总贯高68贯，便有成年男女47人，孩童近20人，合计67人；

更重要的是，这还不是村子能容纳的最大人口数量，毕竟按土地计算、村子的土地足以供30对男女耕种！

换而言之，在男女老少配比正常的情况下，这68贯的贯高、实际上应该可以养活8-90人才对。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名和众这275贯的贯高，仅仅养了220人就嚷嚷没钱没土地了呢？

是土地过于贫瘠？还是乱波们的饭量太大？亦或是…

他们的税负比其他人更高？！！

这可不是林政凭空想象，事实上，绝大多数大名都对国人众、乱波没什么好印象；

在大家眼中，这些人平日里不见得能为自己做出什么贡献，可每当有外敌入侵、却总是望风而降…

而名和众呢？

他们不但同时叠了国人众、乱波的buff，还是土岐氏的“忠臣”，落到斋藤利政手中、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

想了想，林政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道：“你们现在的年贡比例是多少？”

谁知，他这么一问，与六卫门顿时匍匐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殿下…殿下明鉴啊！我名和众誓死效忠土岐氏，谁知斋藤利政竟然篡国夺位、赶走赖纯殿下？

我等也因此深受重罚，自两年前开始、我名和众所背负的年贡便被提高到五成之多啊！”

纳尼？！！赖纯殿下？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林政目瞪口呆的看着与六卫门，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知道，最迟在1529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土岐赖艺就已经成为美浓之主了；

而名和众这群傻子，竟然还继续跟了土岐赖纯11年，直到他被赶出美浓、才开始向土岐赖艺称臣？

就这，换自己是土岐赖艺，也不能轻饶了他们呀！

不过，还真应了那句“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现在自己顶上来，你看他们跪姿多端正？

再说这年贡比例。

按美浓现行的规则，都是3：3：4的比例，即领主拿3成、武士或地头拿3成，剩下的农民拿4成；

换句话说，正常情况下、每个村庄自留的份额其实是7成，哪怕其中近半的份额归武士所有；

而名和众就不一样了，他们被课征了5成的年贡，换句话说，他们自留的份额就只有5成；

这样一来，虽然他们需要承当的军役账几乎为零，但同样的、吃饱饭的概率也几近于零…

搞清楚其中缘由，林政自然就有了解决问题的法子。

当即，他大手一挥、掷地有声的宣布道：

“尔等能在这般重负之下、依旧对我土岐氏忠心耿耿，实在难得！

为表尔等之忠心，即日起、本殿赐你们‘年贡不入’之特权！

凡名和村之土地产出，无论是对本家，还是对朝廷、幕府、乃至任何寺社之贡赋，一概免除！

从今往后，尔等知行地内的所有产出，尽归尔等自行支配！”

“年…年贡不入？全免？！！”

六又卫门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震撼！

下一刻，终于反应过来的他，更是喜极而泣，又咚咚咚的给林政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

“多谢…多谢殿下！我…我名和众上下必誓死效忠于殿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看他这恨不得把命都给自己的模样，林政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历史上，德川家康在收买以服部半藏为首的伊贺众时，其实也就付出了三千石的知行地而已；

但为什么就这么点土地、却能让伊贺众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的？原因很简单：

他就是附加赠予了服部半藏‘年贡不入’的特权！

因为不需要缴纳年贡，他们拿到的这三千石的知行地，就顶得上别人拿六千石的知行地；

如果他们再想办法开荒、改善耕作技术，那这些土地的产出甚至比得上别人八千石、一万石的知行地！

同样的道理，林政现在给与六卫门‘年贡不入’的特权，其实就是给了他们自由发挥的权力；

如果他们能招募到更多人手、把整个村子都开发到极致，别说275贯，恐怕375贯都打不住！

届时，别人只能留7成、他们却能留10成，对比之下、他们就相当于拿到了500贯的知行地。

换而言之，这‘年贡不入’的特权，就相当于给名和众加了一倍的知行地，试问…他们能不感激涕零么？

而林政自己呢？就更划算了！

想一想，他付出的是什么？仅仅是这275贯知行地的一半年贡罢了，顶天了也就是138贯\/年；

可他收获的呢？却是两百多个乱波的誓死效忠，哪怕拿他们当足轻用、也不止这个价…

更别说，往后他们还能为自己收集情报、招募更多人手，甚至还能搞偷袭暗杀，这得是多少倍的回报？

想到这里，林政也没有跟他客气，当即问道：“方才长丸去找你了吧？你给他住址了没有？”

“有的有的！小的把住处报给长丸殿下了！”与六卫门连忙点点头！

“很好！”林政就更满意了：“一会儿我会让长丸去找你，他会给你送十贯钱跟一份名录过去；

你在城内应该还有人手吧？这几天就给我盯着这几个人，看看他们都去见了谁、见了多久，每天向我汇报。”

“是！殿下！”

…

送走与六卫门之后，林政便又派人把柳津光三叫了过来。

是的，他还活着。

当日在鹭山城时，他在回营地的半路上被斋藤义龙截住、本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可万幸的是、林政当时安排了秀姬与他同行，也恰恰是由于秀姬的存在，让斋藤义龙没有下狠手灭了他；

再然后，斋藤义龙又裹挟他们、一并去围杀斋藤利政，也正因此、他才又被林政给解救了出来！

由于竹腰道镇父子皆为斋藤义龙所杀，林政便让他先行返回竹腰馆、带回了竹腰尚光的幼子千寿丸；

直到今日，他才紧赶慢赶的带回了千寿丸，并作为竹腰家的代表、出席了评定大会…

“微臣…微臣参见殿下！”

一见到林政，柳津光三连忙放下怀中的千寿丸，匍匐在地、对着林政便是深深一礼！

“来，千寿丸，玩这个。”林政拿起他特意让人拿来的拨浪鼓，朝柳津光三身边的千寿丸招了招：

咚咚咚～

拨浪鼓清脆的声音，果然引起小家伙的注意。

只见原本依偎在柳津光三怀中、手里还攥着一个磨得光滑的小木偶的他，顿时蹒跚学步的朝林政走来：

“给…给我…给我玩…”

“喏，给你玩儿…”

林政笑眯眯的递出手中的拨浪鼓：自己把玩具给了他，那他把竹腰家的领地交给自己，应该很合理吧？

作为美浓最强的几家豪族之一，竹腰家此次出动了近四百人的兵力，算上留守领地的，总兵力不下六百人！

以此反推可知，竹腰家的年收入必然在一千五百贯以上！

要知道，这可是年收入！

如果折算成知行地，哪怕有相当一部分的商税收入，其知行地也不下于三千贯！

这…妥妥的万石大名！

如此庞大的领地，若是还留在这两三岁的孩童手中，那不是等着被家臣鲸吞蚕食么？

因此，接管竹腰家的领地，不仅是林政扩张自身实力的需求，更是消除一个巨大不稳定因素的必要之举。

然而，吞并不能蛮干。

千寿丸虽幼，可以柳津光三为首的众多家臣们、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拿走这些本该让他们占的便宜；

因此，要想拿下这块领地，他不但得留下千寿丸，更是得把柳津光三、乃至其他竹腰家重臣一并留下！

想了想，林政伸手将千寿丸拥入怀中，这才又将目光投向柳津光三：

“起来吧，光三大人，这一路辛苦你了。”

“不敢！这…这都是微臣该做的！”柳津光三也很会说话：

“我竹腰家接连逢难，微臣也是心惊肉跳，如今将千寿丸大人交给殿下、微臣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唉…谁能想到，斋藤义龙竟如此丧心病狂，接连杀害了道镇大人跟尚光大人呢？”

林政顿时不胜唏嘘起来：“也亏得有您这样忠贞不二的臣子、才能保住竹腰家的家名不坠啊！”

“殿下谬赞了。”

“不不不，竹腰家能有光三大人这样的臣子，本殿也很羡慕啊！”

林政却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大人忠勇可嘉，又历经生死劫难而不失气节，实乃难得之才；

如今美浓新定，百废待兴，本家身边正缺如你这般稳重干练之人，不知大人可愿留下、为本殿出谋划策？”

此话一出，柳津光三瞳孔顿时微微一缩，显然是大受震惊！

然而震惊之余，他脸上又闪过几分贪婪、几分犹豫，显然是陷入了难以取舍的境地！

想想也是。

若是能留在稻叶山城，他便有了成为自己家臣甚至家老的机会，那可比当竹腰家的家臣有前途多了；

可若是不回竹腰家的领地，那他又会错失瓜分竹腰家领地、为家族谋求更多的知行地的机会…

此外，他若是接受自己的招揽，那自然是平步青云、有着数不清的发家致富的机会；

但反过来，一旦拒绝自己的招揽，则可能得罪自己，甚至把唾手可得的、竹腰家笔头家老的位置都弄丢了…

正当林政还在猜测、他会做何取舍时，柳津光三竟给出一个超乎预料的回答：

“能得殿下垂青，此乃微臣三生有幸，微臣自当效犬马之劳，为殿下驱策！

不过…微臣家中领地偏远，若微臣逗留在稻叶山城、唯恐两头难顾，坏了殿下的大事；

是以，微臣斗胆、请殿下开恩，允微臣剃发出家、将柳津家家督之位传于犬子？

届时，犬子可以家督之身看顾家中领地，又可辅佐殿下及千寿丸大人、管理竹腰家诸事；

而微臣孑然一身，也可专心侍奉殿下于稻叶山城，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剃发出家、孑然一身来为自己服务？再让他儿子继任家督，出任竹腰家家老？

这柳津光三脸皮之厚、算盘之精，也实属罕见！

他舍不得稻叶山城的光明坦途，便想着留在稻叶山城、为子孙再搏一个前程；

可他又舍不得竹腰家的领地，便想着让儿子继位、替他在竹腰馆那边继续呼风唤雨？

不过…林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时候机关算尽、反而更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来，柳津光三这种赤裸裸的“父退子继”安排，必然引起竹腰家其他家臣的不满；

他柳津光三能压得住场子，可不代表他的儿子也能压住场子，届时…只会加剧矛盾的产生与爆发！

二来，早在此前的几场战争中，竹腰家的大部分武士就已经陆续归附到林政帐下了；

只要柳津家跟其他家臣爆发内斗，林政随时可以把这些武士送回竹腰家的领地、名正言顺的介入！

届时，林政有国主大义、又有千寿丸的少主大义，又是出动竹腰家的本家武士，柳津家敢反抗吗？

三来，柳津光三待在稻叶山城、柳津家也很难反叛，就算侵吞再多领地，也只是左口袋放进右口袋；

而千寿丸却始终在自己手中，哪天他长大了，林政只要把他送回竹腰馆去，柳津家就是十几年白忙活！

如此想来，林政便是应下此事，也无伤大雅。

不过…再想想，他平白送了柳津光三一段前程，难道还要平白送他儿子一个笔头家老的身份吗？

显然是不能继续白给了。

那么…自己该拿点什么好处呢？

想了想，林政顿时有了主意：“若是此举能方便光三大人，那本殿自无不可；

只是…令公子初任笔头家老，无论是代掌事务，亦或是管理领地、武士，都必然是千头万绪；

为确保领地安宁，也为了防止商贾盘剥，本殿需收回竹腰家领地内所有‘商座’的许可资格；

自即日起，竹腰领内商座许可状的颁发、审核、年贡收取，皆由本殿直辖之奉行所统一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