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钓谍影

腊月二十五的松花江冻得嘎嘣脆，铁岭屯的老少爷们儿在冰面上支起二十顶花棉被改的帐篷。赵小芳一脚踹开村委会大门时，王大拿正给冰爬犁的螺旋钻头抹猪油，油星子溅到墙上的"先进村集体"奖状上，把1985年的数字染得锃亮。

"冰钓大赛就是幌子！"赵小芳抖开半张泛黄图纸，纸角粘着风干的酸菜丝，"排污管出口就在江心，得趁朴人勇没反应过来把账本挖出来！"

王大拿掀开草帘子，露出台焊着金属探测仪的冰钓竿。三根鱼线缠着拖拉机火花塞，液晶屏上跳动着心电图似的波纹："冰层下三米有铁管震动，这玩意儿比狗鼻子还灵！昨晚上我拿它找刘二嘎丢的假牙，一找一个准..."

话音未落，江面上传来雪地摩托的轰鸣。朴人勇的貂皮帐篷扎在江心，帐顶上缝着虎霸集团的logo，远看像只炸毛的紫貂。李有才抱着暖水壶蹭过去，假发里藏着的微型摄像头被北风吹成鸡窝头："朴总，给您送点红参茶暖暖身子..."

"滚犊子！"朴人勇一脚踹翻暖壶，热水在冰面滋啦冒烟，"你当老子瞎？裤裆里还别着录音笔呢！"突然帐篷离地飞起——大黑狗叼着帐角狂奔，活像拖了张飞毯。漫天飘散的貂毛中，赵小芳趁机摸到冰洞旁，金属探测仪刚伸下去就发出杀猪般的警报。

"咣！咣！"王大拿抡起冰镩猛凿，冰碴子崩到对面帐篷，惊得朴人勇的保镖举着对讲机狂喊："有人偷鱼！"刘二嘎甩出挂鞭炮扔进冰窟窿，炸得三条冻僵的鲫鱼凌空飞起，精准落进王寡妇的花筐里："偷你奶奶个腿！俺们这是正经的冰钓！"

冰钓竿的液晶屏突然闪烁红光。王大拿猛拽鱼线，拽上来的却不是鱼——是半截生锈铁管粘着油纸包，不知多少年的的猪油味混着鱼腥味首冲脑门子。赵小芳刚要伸手，冰面突然震颤，朴人勇的雪地摩托拖着改装过的金属探测器冲来，天线绑着的大喇叭循环播放："检测到核辐射！群众速离！"

"放你娘的罗圈屁！"王寡妇抡起掏冰勺砸过去，铁勺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命中探测器天线。电火花引燃油箱的瞬间，朴人勇弃车逃窜，貂皮大衣拖在冰面上滋啦冒火星，活像根移动的火把。

大黑狗突然冲着冰窟窿狂吠。赵小芳探头一看，十几条鲫鱼肚皮泛着不正常的鼓胀。王大拿抄起杀猪刀剖鱼，鱼肚子里滚出防水胶卷筒。李有才凑过来时假发被江风吹歪，露出粘着口香糖的地中海："1985年机械厂工资表...朴人勇他爹领双份工资！"

"汪！"大黑狗又叼来条胖头鱼，鱼鳃里塞着半张汇款单。刘二嘎举着鱼对准首播手机："老铁们看好了！这鱼会吐发票！"朴人勇举着灭火器冲来时，王大拿把胶卷塞进冻鱼甩回冰洞："证据在鱼肚子里，有本事让法院来剖腹！"

江心突然传来冰层开裂的闷响。赵小芳的冰钓竿监测到剧烈震动，屏幕波纹乱成麻花："他们在炸冰！"朴人勇的钻冰车喷着黑烟，钻头下冒着可疑气泡。王大拿猛踹改装冰爬犁的油门，拖拉机引擎改装的推进器在冰面划出白烟："追上那鳖孙！"

两辆车漂移追逐间，赵小芳抡起渔网兜住钻冰车排气管。黑烟倒灌进驾驶室，朴人勇被呛得猛捶车窗。大黑狗趁机跃上车顶，一泡热尿浇在防滑链上，冰面顿时变成溜冰场。朴人勇红着眼猛打方向盘撞来，王大拿掏出焊枪点着漏油的油箱，火苗顺着油渍窜向钻冰车。赵小芳甩出冰钓线缠住方向盘，钻冰车打着旋儿撞向冰堆，"轰"地炸出三米宽的窟窿。

泛着冰碴的江水里，锈蚀的排污管像条黑龙盘踞水底。王大拿套着拖拉机内胎改的潜水服往下潜，头盔上手电筒光柱晃过"1985"的钢印。铁管裂缝处卡着的油纸包被水草缠成粽子，他刚要伸手抓，脚蹼突然被拽住——朴人勇穿着潜水衣扑来，充气过度的潜水服的活像只变异河豚。

赵小芳在冰面急得转圈，抄起电鱼器往水里捅："大拿让开！"十万伏特击穿水面时，王大拿的潜水服瞬间充气成气球，连带朴人勇一起弹出水面。油纸包被水流冲进冰洞，大黑狗一个猛子扎下去叼住，上岸时狗毛挂满冰琉璃，在夕阳下亮得像圣诞树。

当晚村委会支起十口铁锅，炖鱼香气飘出二里地。李有才举着胶卷嘚瑟："凭这证据，够朴人勇..."话音未落，大黑狗蹿上桌打翻酸菜锅，胶卷在汤里泡成酸菜卷。赵小芳拎起湿漉漉的胶片对着灯泡，1985年的账本突然显出暗红色字迹——朴人勇他爹的名字旁标注着"特殊津贴"，公章印泥晕染得像血渍。

屯东头传来引擎轰鸣，西十台拖拉机堵住路口。朴人勇站在车顶举喇叭喊"交出账本"，王大拿启动自制雪炮机，冻梨炮弹砸得车顶叮咣响。赵小芳跳上粮垛吹哨，全屯大鹅倾巢而出，朴人勇的貂皮大衣被啄成蒲公英，羽绒在江风里飘成漫天大雪。

凌晨三点，王大拿蹲在江心窟窿旁烧焊枪，排污管裂口处露出半截搪瓷缸。赵小芳拽出缸底的发黄纸片——1958年的建设批文上，"虎霸集团前身"的字样被鱼血染得模糊。大黑狗突然冲着冰层某处狂吠，爪子扒拉出一瓶不知年份的白酒瓶，标签上"特供"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江底能挖出半部县志..."赵小芳把证据塞进腌酸菜的坛子。江风卷着冰碴掠过帐篷，西十台拖拉机的车灯突然同时亮起，在夜幕中拼出歪歪扭扭的"没完"。王大拿嚼着冻梨含糊道："咱这冰钓比赛，怕是要钓到开春喽。"

远处传来冰层开裂的闷响，朴人勇的钻冰车残骸正缓缓沉入江底，冒出的气泡像一串冷笑，惊得冰洞里的胖头鱼甩尾逃窜，撞翻了李有才偷藏的烧刀子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