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跨国乌龙宴

腊月二十三的晌午，三辆贴着"韩国民俗考察团"的考斯特大巴，在雪地上拧出几道麻花印子，终于歪歪扭扭拐进铁岭屯。朴人勇裹着貂皮大衣从谷仓后闪出来，领口绒毛上还粘着上次被大鹅啄掉的线头。

"阿尼哈塞哟！"他九十度鞠躬差点闪了腰，手里镀金话筒戳进雪堆。赵小芳一脚踹在王大拿屁股上："让你焊的迎宾拱门呢？"

"这不赶工呢么！"王大拿蹲在拖拉机车斗里，举着冻梨往铁架上怼，"韩国人稀罕冰雕，这冻梨拱门多气派..."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冻梨裂成两半，汁水滋了翻译一脸。

村委会大院泼水成冰，二十张课桌摆在冰面上。刘二嘎开着改装过的拖拉机绕场转圈，车斗焊着旋转铁盘，每转一圈就"哐当"掉下盘菜。

"旋转餐厅！韩国最时兴的！"王大拿拍着拖拉机头，柴油黑烟喷了金教授一后背。

金教授扶了扶眼镜，叉起块颤巍巍的冻梨刺身："这摆盘颇有先锋艺术..."话没说完，拖拉机碾到冰棱子猛颠，酸菜缸里的卤水画着抛物线浇在他定制的西装上。

"酵素护肤！"赵小芳抄起玉米叶给他擦，"纯天然乳酸菌！"

这时李有才溜进灶间，抱着冰糖罐往泡菜坛里猛倒："亮晶晶的才上相！"

王寡妇掀开酸菜缸惊呼："作死啊！这冰糖..."

"韩国人就好这口！"李有才捂住缸口，"电视里他们吃炸鸡都撒白糖！"

半小时后，金教授夹起泡菜对着阳光赞叹："果然晶莹剔透！"刚咽下去就辣得首哈气——王大拿偷偷往坛里倒了半瓶烧刀子。

朴人勇趁机摸向旱厕，貂皮大衣在雪地里活像个移动的靶子。领头大鹅"嘎"地冲上来，把他当成了抢地盘的公鹅。

"传统...传统舞鹅！"赵小芳敲响喂猪的铁盆，"驱邪纳福！"

考察团纷纷举起手机，镜头里朴人勇被五只大鹅追得满院跑，假发套挂在鹅嘴上晃悠。

暮色渐沉时，考察团要去厕所，王大拿拎着煤油灯就往旱厕引路。沼气接触到明火"噗"地窜起蓝焰，火光映在冰雕拱门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欧莫！"考察团炸了锅，"极光！"

赵小芳踹了脚看呆的王大拿："快装圣水！"玻璃瓶刚凑近火苗，刘二嘎的拖拉机突然爆胎，震落屋檐积雪。纷纷扬扬的雪沫在光晕中飞舞，竟真显出几分神迹模样。

深夜送别

朴人勇瘸着腿往金教授包里塞举报信，大黑狗闪电般窜过，叼着信纸当厕纸用了。

"这坛秘制泡菜带着！"李有才殷勤递上泡菜坛，底部沉着没化完的冰糖疙瘩。

金教授握着赵小芳的手首晃："你们对传统文化的现代表达，令人震撼！"转身用韩语嘀咕："东北人果然剽悍..."

车队碾着冰碴子驶远后，屯东头传来李有才哀嚎——他偷喝泡菜汤里的烧刀子，正抱着冻梨啃解酒。王大拿从冰雕拱门抠下块冻梨塞嘴里："别说，韩国人这套路好使..."

"好使个屁！"赵小芳指着冒黑烟的拖拉机，"明天把旋转餐厅拆了焊雪橇！"

月光照在冰面上，旱厕墙根隐约露出截生锈铁管。大黑狗蹲在旁边磨爪子，雪地上划拉出几道似字非字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