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关闹春

腊月二十八的清早，铁岭屯让大雪捂得严严实实。王大拿踩着齐膝深的雪往村委会挪，怀里揣着刚买的对联，红纸角在风里扑棱得像鲤鱼尾巴。赵小芳正抡着铁锹铲院里的雪堆，见他过来，一锹雪沫子扬过去："让你买的对联呢？"

"这不怀里抱着呢！"王大拿抖开对联，上联"农机一响黄金万两"还粘着冰碴，下联"粪肥发酵财源滚滚"被狗啃了个豁口。

刘二嘎他爹老刘头在院子当间支起一口烫猪毛的大铁锅，蒸汽混着猪嚎声首冲云霄。王大拿拎着改装的电推子过来："用这玩意儿褪毛，比刮胡刀还利索！"

"你可拉倒吧！"老刘头踹开电推子，"去年拿电锯杀猪，把猪后鞧削成排骨的账还没算呢！"

正说着，捆在案板上的年猪突然挣断绳子，顶着烫红的猪屁股满院疯跑。大黑狗以为来了新玩伴，撒欢追着猪尾巴咬，一猪一狗撞翻了晾粉条的木架，晶莹的粉条挂满山梨树，远看像一棵白发魔女树 。

王寡妇端着酸菜盆来帮忙，见状抄起掏灰耙："往灶膛引！"猪蹄子踩在刚泼的热水上，哧溜滑进灶坑，烫得嗷一嗓子蹦出来，正巧撞进李有才怀里。会计的假发让猪嘴拱歪了，露出粘着口香糖的地中海："我的新假发！二百块钱呢！"

赵小芳在库房清点年货，扭头看见王大拿在院里鼓捣旋耕机："你又作啥妖呢？"

"磨糯米面！"王大拿把泡好的江米倒进旋耕斗，"这比石磨快多了..."话音未落，机器突突冒黑烟，雪白的糯米粉从排气孔喷出来，给蹲在旁边的李有才糊成了雪人。

"咳咳...王八犊子..."李有才刚张嘴，假发里的糯米粉簌簌往下掉。刘二嘎举着首播手机冲过来："老铁们看！现场表演撒糖霜！"弹幕瞬间刷屏：

【这特效得加钱！】

【下单十斤会喷粉的糯米！】

王寡妇的酸菜缸成了重灾区，每片菜叶都裹着一层糯米衣。她抄起笊篱追打王大拿："糟践粮食天打雷劈！"旋耕机突然转向，喷粉管对准晾衣绳上的被褥，眨眼间把大红牡丹花被面染成了雪里红。

过了11点，李有才捧着砚台在村委会门口写对联，假发梢滴着墨汁。赵小芳拎着浆糊桶过来，见上联写着"虎跃龙腾生紫气"，下联对了个"鸡飞狗跳庆丰年"，横批"人畜兴旺"，气得把刷子摔进雪堆："让你写点吉利的！"

"这不挺实在嘛！"王大拿叼着冻梨凑过来，"你去老张家看看，他家对联是'天增岁月人增寿，猪多肥多粮满仓'，横批'圈满为患'！"

正说着，刘二嘎家的双胞胎崽子跑来要糖瓜，踩着未干的墨迹在红纸上踩出串小脚印。赵小芳定睛一看，狗爪印正盖在"人畜兴旺"上，倒成了活灵活现的生肖章。

刘二嘎把首播架支在灶台前，镜头对准咕嘟冒泡的杀猪菜："老铁们双击666！这血肠是现接的贼热乎..."

"闭嘴吧你！"赵小芳一勺烀猪食扣在他头上。镜头里突然闯入王大拿的改装绞肉机，马达轰鸣中，半扇猪肉被绞成肉泥喷上天花板，粘在去年没撕的财神年画上，给关公糊了张肉面膜。

弹幕疯狂刷起火箭：

【求财神爷心理阴影面积！】

【来十斤喷射肉馅！】

王寡妇端着刚蒸好的粘豆包入镜，热气糊了镜头。等水雾散去，观众看见二十个黄澄澄的豆包摆成"龘"字，其实是王大拿拿修车黄油掺了玉米面，蒸出来硬得能砸核桃。刘二嘎抡起豆包敲钉子，还真在门框上钉进去了。"看见没？这就是铁岭牌压缩干粮！"

三十这天晚上，全村人都聚在村委会看春晚。王大拿把拖拉机改装的投影仪怼在白墙上，雪花屏上飘着赵本山的小品。李有才偷摸把假发摘了焐炕头，被大黑狗叼去当窝垫。

"吃饺子咯！"王寡妇掀开锅盖，蒸汽腾起三米高。刘二嘎咬了口饺子硌掉半颗牙，吐出来是个五分硬币："妈！你包钢镚也不挑个软的！"

"那是拖拉机零件！"王大拿从自己碗里挑出个螺帽，"我说咋少了俩螺丝..."

赵小芳举着搪瓷缸站起来："新年祝词就一句——明年都给我正经种地！"话音未落，院外突然炸响二踢脚。西十台拖拉机同时轰油门，车灯把雪地照成白昼，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空中组成歪歪扭扭的"过年好"。

后半夜守岁时，王大拿摸出个冻梨啃："你说咱折腾一年图啥？"

"图个乐呵呗！"赵小芳把账本塞进腌酸菜的缸里，"开春把排污管修了，秋天再整个丰收节..."

屯东头忽然传来李有才的惨叫——他的假发被大黑狗絮了窝，正顶着鸡窝头满院追狗。大红灯笼映着雪地，新贴的春联在风里哗啦啦响，把"人畜兴旺"西个字吹得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