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计中计

诏狱的滴水声在子时格外清晰，陆绎腕间的玄铁链随着咳嗽震颤。墙壁渗出的血珠爬过他脊背的旧伤，在第七根肋骨处凝成摇光星的形状。当烙铁贴上肩胛时，那些血珠突然逆流，沿着脊椎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图。

"陆大人这身皮肉..."刑官狞笑着转动烙铁，焦糊味里混进奇异的檀香，"倒是比钦天监的星图还精巧。"铁链突然绷首，陆绎的牙齿深深陷进下唇，金血顺着七星纹路漫过腰际，在地面汇成河图之形。

林辰踹开刑房铁门的刹那，正看见陆绎咬断舌根。血箭穿透刑官咽喉的瞬间，半截断舌滚到林辰靴边——舌尖刻着"袁青阳未死"的蝇头小篆。陆绎背后的七星图突然离体浮空，星子化作青铜卦签钉入西面墙壁，拼出北疆王庭的狼头图腾。

西郊乱葬岗的磷火飘忽如鬼眼，林辰的剑鞘劈开袁青阳衣冠冢的封土。腐植气里混着焦油味，棺椁表面的镇魂符无风自燃，露出底下用鲛人血绘制的八卦阵。当棺盖移开的刹那，数百只血蛾扑棱棱飞出，翼翅上的磷粉拼出"贪狼噬日"的卦象。

"这不是衣冠冢..."林辰的软剑挑开焦尸手掌，指骨间攥着的青铜齿轮泛着幽蓝。齿轮内侧的北疆密文与顾昀佩剑的机括纹路完全吻合，而焦尸断裂的腿骨处，赫然可见未烧化的鎏金铃铛碎片。

陆绎突然从阴影中走出，染血的绷带下传来齿轮转动的细响。他拾起焦尸颅骨，用银刀刮开天灵盖的焦壳："三昧真火烧不化枕骨，这具尸体至少被炼过七七西十九天。"刀尖挑出块暗红的骨片，上面密布蜂窝状孔洞——正是七星灯引魂盏的基座。

子时的梆子声突然变调，乱葬岗的老槐树上垂下无数傀儡丝。林辰斩断缠住脚踝的丝线，断口处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北斗之形。陆绎的银刀劈开树皮，年轮间隙嵌着七枚青铜卦签，签尾都拴着截发黑的婴孩指骨。

"袁青阳的换魂术。"陆绎的指尖抚过年轮裂痕，"他把自己炼成了活卦签。"突然将骨片按进树身，整棵槐树轰然倒塌，露出底下幽深的甬道。腐臭味扑面而来，林辰的虎符突然发烫，烫得甬道两侧的尸油灯自燃。

火光映亮洞壁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三百六十五具冰棺悬在穹顶，每具棺中都封着与顾昀容貌相同的尸体。尸体的右手皆被替换成青铜机括，指节处刻着北疆王室的狼头徽记。陆绎的银刀斩断某根冰链，坠落的冰棺中掉出半卷《机要录》，纸页间夹着片带血的银锁。

"这是苏瑾的..."林辰话音未落，银锁突然裂开，掉出枚刻着"袁"字的青铜齿轮。齿轮遇血自动旋转，带动整座冰棺阵移位。三百六十五具尸体突然睁眼，机括右手齐齐指向东南方位。

陆绎的玄铁链缠住林辰腰际，在冰棺完全坠毁前冲出地穴。晨雾弥漫的乱葬岗上，他们看见每座坟茔都升起青铜卦签，签文拼出完整的七星续命阵。阵眼处的无字碑突然开裂，露出里面鎏金的机关匣——匣面浮雕正是顾昀佩剑的剑格纹样。

"原来袁青阳才是机括局的创始人。"林辰的软剑劈开机关匣，内层用鲛绡包裹的密信正在渗血，"当年他假死脱身，用顾昀的身份..."密信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北斗星图，天枢位赫然标着教坊司的方位。

陆绎突然咳出黑血，血珠坠地凝成卦象。他撕开染血的绷带，露出心口处狰狞的机括装置："三年前袁青阳给我换的这颗心，今日该物归原主了。"齿轮转动的声响中，东南方传来蜃楼船的号角，晨雾里隐约可见九重桅帆上的狼头旗。

林辰的龙鳞胎记突然灼烧般疼痛，在朝阳升起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与顾昀的冰尸重叠。乱葬岗的每一粒沙尘都开始震颤，仿佛地底沉睡着即将苏醒的巨兽，而他们手中的青铜齿轮，正是唤醒恶魔的最后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