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局中局

戌时的梆子声第七次掠过飞檐时，林辰的驼铃耳坠发出细微蜂鸣。他抚过粘满络腮胡的下颌，人皮面具下的伤口隐隐作痛——这是今晨用鲛人腺液重塑面容时，为掩盖原本骨相不得不承受的蚀骨之痛。

"客官要的碧血蟾蜍。"黑袍客商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陶瓮，从袖中掏出个琥珀匣。当那物什露出匣口时，林辰的虎符在腰间剧烈震动——匣中蜷缩的根本不是南境毒物，而是只生着人面的蛊虫，额间七星痣正与观星台冰棺阵遥相呼应。

屏风后突然响起《折柳曲》的变调，这是沈清欢约定的示警暗号。林辰假意俯身验货，袖中冰蚕丝己缠住对方腕脉。黑袍客商却低笑起来，撕开的面皮下露出溃烂半边的容颜——正是三年前就该葬身东宫火海的司寝女官！

"林侍卫可知这碧血蟾蜍的妙用？"女官腐烂的声带挤出话语，指尖金线刺入琥珀匣。人面蛊虫突然睁眼，重瞳中映出林辰易容前的面容："它能将命格刻在蛊虫背上，就像三十年前..."

瓦片碎裂声打断话语。陆绎破窗而入的瞬间，女官喉结处爆开血洞，金线虫裹着紫色毒雾钻入地缝。林辰挥剑斩向毒雾，剑气却穿透虫身击中梁柱——藏在斗拱间的青铜卦盘应声而落，卦象竟与沈老夫人佛珠排列完全一致。

"追！"陆绎掷出烟杆钉住女官残躯，那尸体却化作数百只带翅蛊虫。沈清欢的琵琶弦突然崩断，音波震碎西墙字画，露出后面暗藏的浑天仪——仪身二十八宿方位钉着带血的宫女耳坠，摇光位缺失的正是她在骨器铺遗失的珍珠珰。

林辰的虎符突然吸附到浑天仪上，玄铁纹路在仪盘投射出血色星图。陆绎用烟灰拓下星象，灰烬竟聚成"鹿鸣阁"三字。此时楼下传来掌柜惊呼，众人冲至天井时，见那金线虫正在琉璃瓦上产卵——每颗虫卵都生着人脸，赫然是近年溺亡宫女的模样！

"这是七星借命蛊的母体。"沈清欢用玉簪挑起虫卵，卵壳在月光下显现金鳞卫徽记，"她们被抽取的魂魄，都成了温养紫微星的灯油。"

更夫梆子突兀地变成三长两短。林辰劈开女官遗留的琥珀匣，夹层里掉出半张婚书——永初七年三月初七，沈氏嫡子与林氏弃婴的合婚庚帖。陆绎突然咳出带鳞黑血："原来袁青阳让你扮胡商，真正要交易的是..."

屋顶传来袁青阳的狂笑，瓦片雨落中显出血色阵图。金线虫母体突然爆开，毒雾里浮现皇陵地宫幻象：九根青铜柱锁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面容与沈清欢别无二致，心口插着的正是虎符配对的青铜剑！

"辰哥哥，那是我娘！"沈清欢的惊呼伴着瓷器碎裂声。林辰挥剑斩向幻象，剑气却穿透虚空击中暗处的卦盘。卦象骤变，昭示出更骇人的真相——水晶棺中女子的命格，正通过三百宫女魂魄与林辰血脉相连。

打更声突然在西面八方响起。金线虫残骸汇聚成袁青阳的脸："好徒儿，这借尸还魂的局，你可还满意？"话音未落，整座醉仙楼开始倾斜，梁柱浮现出与皇陵相同的镇龙纹。沈清欢突然将琵琶砸向地砖，暗门洞开处涌出刺骨寒气——下面竟是个缩小版的观星台冰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