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千面修罗**

烛泪在青铜仙鹤灯台上凝成血珀，顾昀执银刀的手稳如磐石。林辰看着铜镜里沈老夫人的面容逐渐褪去，人皮面具剥离时发出丝绸撕裂的脆响。当那道横贯左眼的刀疤显露时，窗外的更鼓恰好敲过三声。

"靖康元年腊月初七，先帝用这把匕首抵着我咽喉。"顾昀抚摸着玉珏上的剑痕，刃口映出他破碎的倒影，"他说'顾卿，替朕看着这江山'，却在匕首淬了离人愁。"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如蜈蚣盘踞，溃烂的皮肉间可见暗金丝线游动。

林辰袖中淬毒的银簪滑落半寸。他认出那些金丝与药人瞳孔中的蛊虫同源，却在顾昀体内织成护心网的形状。更骇人的是对方颈侧细密的鳞状纹路——老仆咽气前用血在他掌心画的，正是这种衔尾蛇鳞纹。

"少将军可知'千面修罗'如何炼成？"顾昀突然将银刀刺入锁骨，挑出段泛着蓝光的经脉，"每月朔望之夜，需将活人面皮浸在缅茄汁与鹤顶红的混合物中..."他说话时，伤口涌出的血竟在空中凝成飞鸢阁的暗纹。

地砖传来两重三轻的叩击声。顾昀旋动妆奁机关，密室暗格弹出个冰玉匣，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张人皮面具。最下层那幅让林辰瞳孔骤缩——是母妃入殓时的妆容，连眉间花钿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三年前凤鸾殿那把火，烧不毁冰蚕丝织就的面具。"顾昀指尖抚过面具边缘的焦痕，"就像先帝的离人愁，毒不死经脉尽断的活死人。"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青砖上蚀出小孔，露出底下埋着的玄甲军令牌。

沈清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昀瞬间戴回沈老夫人面具。门开的刹那，林辰的银簪抵住他后心，却见来者捧着的密函火漆印上沾着北疆狼毛。

"使团提前三日抵达。"沈清欢的珍珠耳坠少了一只，脖颈有新添的掐痕，"他们在鸿胪寺卸下二十七口檀木箱，守卫都是...都是..."她突然抽搐着倒地，袖中滑出半块七星锁心簪——正是林辰在乱葬岗所得的那支。

顾昀撕开她后背衣裳，梅花烙印旁浮现出衔尾蛇纹。林辰发现这蛇纹走向与顾昀颈部的鳞纹能严丝合缝拼接，蛇眼位置赫然是飞鸢阁的图腾。"他们被种了子母蛊。"顾昀用银刀剜出她脊椎处的蛊虫，虫尸爆开的瞬间，窗外传来使团胡笳声。

林辰突然执簪刺向顾昀咽喉。金铁相撞之声乍响，簪尖在距皮肤半寸处被无形气劲震断。顾昀耳后的皮肤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片："现在杀我，谁带少将军看玄武门下的三千玄甲棺椁？"

更鼓声里夹杂起异域驼铃。顾昀推开北墙博古架，密道中涌出的腐气裹挟着铁锈味。林辰跟着他穿过布满机关兽残骸的甬道，在尽头看见令血液凝固的景象——三百具玄铁棺椁悬浮在血池之上，每具棺盖都刻着皇室成员的生辰八字。

"这才是真正的千面修罗。"顾昀弹指击碎最近那具棺椁的锁链，棺中跌出的尸体竟长着林辰的面容。那具替身心口插着陨铁钉，钉头上缠着的金蚕丝与沈昭然佩刀上的如出一辙。

血池突然沸腾，棺椁接连开启。林辰看见无数个"自己"从棺中坐起，他们脖颈处都有衔尾蛇鳞纹。顾昀的声音在穹顶回荡："腊月初七先帝划下这道疤时，往我血脉里灌了三碗药人血..."他撕开手臂皮肤，金线血管中游动着蛊虫，"如今少将军可知，为何我能用《广陵散》操控雨幕？"

使团的号角声穿透地宫。林辰挥剑斩碎逼近的替身，尸体爆出的蛊虫在空中组成北疆文字："寅时三刻，玄武门。"顾昀甩出银丝缠住横梁："该去收网了。"他拽着林辰跃出暗井时，鸿胪寺方向突然升起绿色狼烟——这是玄甲军复活的前哨信号。

落在琉璃瓦上的瞬间，林辰瞥见顾昀后颈鳞片脱落处露出的皮肤——那里刺着句梵文，正是沈家药人后颈的梅花烙印旁消失的咒语。护城河倒映的月光突然扭曲，河面浮现出三十六星宿倒影，与沈清欢遗言完全吻合。

"朱雀桥。"顾昀突然将七星锁心簪抛入河中。簪头宝石在触水刹那折射出虹光，照出桥墩上密密麻麻的机关锁孔。林辰怀中的半块虎符突然发烫，符身上的蟠螭纹正在吞噬虹光，逐渐显露出完整的皇陵地图。

子时梆子响，顾昀的脸在月光下泛起青灰死气。他抓住林辰手腕按在自己心口："少将军可摸到跳动的缅茄珠？"掌心传来的震动让林辰浑身战栗——那颗本该嵌在父皇玉佩里的宝珠，正在顾昀心脏深处搏动。

使团的驼队转过街角，为首之人掀开兜帽。林辰的剑哐当落地——那北疆使臣的面容，竟与冰玉匣中母妃的人皮面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