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铜门血锁

青铜门投下的阴影里，谢昭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不是因为恐惧，是血在烧。

壁画上那个被乱剑刺穿的青衫男子，此刻正从记忆里浮出来，带着窖底霉味的旧时光：父亲把他塞进地窖时，青衫下摆扫过他的脸，说"昭昭别怕，等爹回来"；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腹蹭过他颈间的玉佩，说"别信那些满口仁义的，他们的刀比邪道更狠"。

铁链突然发出细微的颤响。

谢昭抬眼，青铜门的倒影里，七道黑影正贴着门框挤进来。

为首那人腰间悬着淬毒短刃，刀鞘上的银纹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和仁剑山庄暗卫的制式分毫不差。

"阿蛮。"谢昭没回头，声音像浸了冰，"左边第三个，箭射他手腕。

阮枝，右边使剑的，他袖里藏着见血封喉的蜈针，等他抬手就扎他肩井穴。"

"你怎知——"阿蛮的话被弓弦震颤声截断。

火凤弓在她掌心流转出赤金纹路，三枚凤羽箭破空而出，正钉在左边第三个杀手的腕骨上。

那杀手痛呼着甩刀，刀刃当啷砸在壁画前的青石板上，正好压中一幅"正道屠村"的画面。

异变陡生。

被刀刃压住的壁画突然泛起青光，持剑的正道修士残影从墙里钻出来，手中虚剑斩向杀手脖颈。

那杀手本能地举刀格挡，却像砍进了水里——虚剑首接穿透他的刀，在他胸口划出半寸深的血痕。

"是古武残魂！"阮枝指尖抵在另一幅壁画上，指甲盖大小的纹路里渗出暗金色，"这些壁画是用玄铁砂混着武者精血刻的，有人动了阵眼，残魂就会护主。

昭哥哥，你早就算到了？"

谢昭扯了扯嘴角。

千机匣的推演结果还在他脑子里转：七名杀手的站位正好覆盖壁画阵眼，只要引他们踩中"屠村""灭门"这些画面，残魂就会被唤醒。

他望着那个被残魂追砍的杀手，忽然想起小时候被仁剑山庄的人堵在破庙时，也是这样——他们举着"替天行道"的旗子，刀却专往他腿上招呼，说要留着活口问"妖道余孽"的下落。

"退！

退到门这边！"为首的黑衣首领终于变了声。

他的刀鞘上缠着金线，是暗卫里"鹰组"的标志，此刻正攥着刀倒退，后背几乎贴在青铜门上，"姓谢的，你当真要开这门？

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能撕开你们的画皮。"谢昭打断他，目光扫过阮枝。

小医女正踮脚摸着血锁阵的纹路，发顶的木簪在晃动，"阮枝，看出什么了？"

"血锁阵认的不是普通仇血。"阮枝指尖沾了点锈红，放在鼻尖嗅了嗅，"是......血脉。"她转身时眼底泛着水光，"壁画上那个抱婴儿的，是你爹吧？

这阵眼刻着'谢'字，要谢家遗孤的心头血。"

谢昭的呼吸顿住了。

他摸向颈间的玉佩，冰凉的玉贴着手心——原来师父塞给他的不只是念想，是钥匙。

记忆里突然涌上来母亲的声音，她被绑在火刑柱上时，血滴在他手背上，说"昭昭要活着，要替我们看清楚"。

"不行！"黑衣首领突然扑过来，刀光裹着劲风首取谢昭心口，"你开了这门，九域江湖要乱的！"

阿蛮的火凤弓再次嗡鸣。

这次她没射箭，而是引动弓弦上的火纹，在谢昭面前烧出一道火墙。

首领的刀砍在火墙上，腾起一阵焦糊味，他踉跄着后退，脸上被火舌舔出一道红痕。

"你们怕的不是乱。"谢昭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顺着喉咙烧进胃里，他扯断束发的绳子，黑发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尾，"你们怕的是真相。"

他抽出阮枝的匕首，刀尖抵在左胸第二根肋骨下——那里能精准刺进心脏，取到心头血。

阮枝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昭哥哥，会很疼的......"

"疼？"谢昭笑了，笑容里带着点疯劲，"我七岁那年，仁剑山庄的人拿烙铁烙我后背，说要烧出'妖种'的印记；十岁那年，他们把我扔进蛇窟，说看蛇吃不吃妖道余孽——这些疼，比不过我爹被他们穿胸时的疼。"

他手腕一翻，匕首没入半寸。

鲜血顺着刀刃涌出来，滴在血锁阵的阵眼里。

锈红的铁链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血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乌黑的玄铁。

青铜门缓缓转动，门缝里漏出的风卷着尘埃，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密室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卷羊皮残卷，封皮上"焚天录"三个血字还在渗着暗纹。

谢昭刚捡起残卷，第一行字就刺得他瞳孔收缩："仁剑山庄联合七派，以'妖道祸世'为名屠谢氏满门，实则为夺谢渊所悟'返真诀'......"

"烧了它！"黑衣首领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七枚透骨钉。

阮枝的银针比他更快，精准打落三枚，剩下西枚擦着谢昭的耳际钉进墙里。

谢昭却像没察觉，继续往下看："焚天劫乃人为，七派以十万活人为祭，引动地火......"

"够了！"首领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扑过来要抢残卷，却被谢昭一脚踹中膝盖。

谢昭反手扣住他手腕，运起逆天道经的内力，掌心的黑气顺着他的经脉钻进去——这是他专门为"伪君子"们准备的，越愤怒越强的功法。

"你说这是秩序？"谢昭捏碎他的腕骨，听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突然觉得痛快，"你说的秩序，是让好人被污名，让凶手坐高位？"他把残卷塞进怀里，弯腰扯下首领的面巾——那张脸，竟和仁剑山庄现任庄主有七分相似。

首领瘫在地上，望着谢昭眼底的黑焰，终于泄了气："你赢了......但密室最里面......"

谢昭没理他。

他走向密室最深处，那里有个石龛，石龛里躺着一块玉简。

他刚伸手，指尖就触到了温度——有人刚把这东西放进去不久。

玉简上刻着"返真令"三字，在他的内力下泛起微光，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唯有逆道者......"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蛮的火凤弓己经拉满，阮枝的银针扣在掌心。

谢昭却笑了，他把返真令收进怀里，残卷的边角擦过他染血的衣襟——这一次，该轮到他来写新的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