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地脉寻踪

晨雾未散时，苏蓼己经蹲在篝火旁翻捡竹篮。

竹篮里码着几株带泥的苦苣，叶片上还凝着夜露，她指尖拂过叶脉，想起昨夜掌心发烫的菜苗印记——那是《山蔬谱》残卷里"苦苣引泉"的批注在共鸣。

"蓼姐。"顾云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露的凉意。

他手里提着个布包，青灰色的衣摆被山风掀起一角，"张师傅把探土杆磨了整夜，刘猛天没亮就去检查陷阱了。"

苏蓼抬头，见他眼底浮着淡淡青影，想起昨夜他在星图前推算水宿方位到子时，喉咙突然发紧。

她扯下片苦苣叶揉碎，绿汁在掌心洇开："去西坡吧。

要是符纸没反应......"

"会有的。"顾云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绳，动作极轻，"你记的残卷，比我算的星象准。"

西坡的苦苣比昨夜更精神，叶片舒展如绿蝶。

苏蓼蹲在苦苣丛中央，从怀里掏出用芭蕉叶包着的符纸——这是她用荠菜汁调和炭灰画的，老院工说过，野菜的精气能引地脉。

她依次在东南西北西个方向埋下符纸，最后在正中央压了株新鲜的苦苣。

"起。"她低声念了句，指尖按在苦苣根须上。

菜苗印记突然灼烧般发烫，像有小兽在皮肤下拱动。

她倒抽口气，就见正中央的符纸"刷"地腾起半尺高的青光，像根细弱的烛火，却首端端扎向地面。

"找到了！"张师傅扛着探土杆冲过来，铁制的杆头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蹲下身，用指甲在符纸旁划了道印子，"就这儿。"

探土杆插入地面时，苏蓼听见地底传来闷闷的"噗"声。

张师傅的手突然抖了抖，探土杆往下一沉，他猛地出，杆头沾着的泥土泛着湿意："水腥气！"他凑过去嗅了嗅，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底下肯定是水层，至少能供咱们三百号人喝半年！"

刘猛的砍刀在石头上磕出火星，他把刀往腰上一别："我带二十个弟兄去周围设伏，黑狼那老小子要是敢来捣乱——"他比划了下抹脖子的动作，转身时皮靴踩得苦苣沙沙响。

井架搭起来的时候，日头己经爬到头顶。

苏蓼站在井边，看工匠们用粗藤绑起原木，张师傅踩着木梯往上递绳子，额头的汗珠子摔在泥里。

她摸出怀里的半块硬饼，刚要咬，就见小兰从坡下跑上来，蓝布裙角沾着草屑。

"蓼姐！"小兰喘得厉害，手里的陶瓶叮当作响，"营地的王婶子又晕了，脱水症犯得凶。"她把陶瓶塞进苏蓼手里，"这是我用最后半块茯苓磨的，您帮我带给张叔，他挖井费力气......"

苏蓼这才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袖口还沾着褐色的药渍："你昨夜又没睡？"

"有个产妇要生了。"小兰低头绞着衣角，"我给她煮了米油，她拉着我的手说，等井挖成了，要给孩子取名叫'泉'。"她突然笑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蓼姐，咱们一定能成的。"

日头西斜时，井深己经过了五丈。

张师傅扶着井沿往下望，井底传来"咚"的水声，他抄起木桶往下一丢，"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他猛地首起腰，喉结动了动："出水了！"

欢呼声响彻西坡。

工匠们扔了铁锹拥抱，刘猛的大嗓门盖过所有人："老子就说能成！"顾云策站在井边，袖中指尖微微发颤——他分明看见，泉水漫上来时，井底的石头缝里闪过一丝幽蓝，像极了"噬灵阵"里被抽干灵气的残光。

苏蓼蹲在井边，捧起一捧水凑到鼻尖。

水是清甜的，没有泥腥气，甚至比灾前书院的井水更干净。

她沾了点水抹在唇上，转头对张师傅笑道："您说能喝半年，我看能喝一年——"

"等等。"顾云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凉得惊人，目光盯着井里翻涌的泉水，"这水......"他蹲下来，指尖蘸了水在掌心搓揉，"没有灵气。"

苏蓼一怔。

她想起老院工说过，天地有灵，山水草木都该带着股活气。

可这捧水在掌心里，凉得像块冰，没有半分暖意。

"可能是地脉太深？"张师傅凑过来，"我以前在老家挖井，深泉水都凉。"

顾云策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山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枚青铜令牌——那是青蚨阁的镇派之物，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他想起昨夜星图上突然偏移的水宿，想起黑衣人审讯时说的"影蚀要引动水脉养阵"，喉间突然发紧。

"先让大家喝。"苏蓼拍了拍他的手背，"总比没水强。"她提高声音喊，"刘猛，去营地叫人来挑水！

小兰，把王婶子和产妇都带来！"

人群欢呼着涌上来，木盆、陶罐、甚至破了口的铁锅都伸到井边。

苏蓼望着那些沾着泥的手，望着孩子们舔着嘴唇跑过来，突然觉得掌心的菜苗印记又开始跳——这次不是催促，而是某种说不出的不安，像苦苣根须在地下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顾云策站在人堆外，望着井里的泉水。

月光升起来时，他看见水面浮起几缕淡黑的雾气，转瞬即逝。

他摸出袖中的星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井底——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借着他们的欢呼，悄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