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野猪来袭

晨雾未散的营地还沾着昨夜血渍，苏蓼蹲在田埂边，指尖轻轻抚过嫩芽上的血珠。

露水顺着叶脉滑落，带着铁锈味，沾湿了她的指甲盖。

空气里残留着混战后的焦苦气息。

二牛举着断箭跑过来时，她正盯着箭尾那朵云纹出神——和顾云策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太像了，像到让她后颈泛起一层细汗。

金属冷光映着晨雾，仿佛有人正躲在暗处窥视。

“蓼姐！”二牛的声音里还带着昨夜混战的余颤，像是喉咙被火燎过，“张叔说篱笆补好了，阿秀姐在给柱子抹防菌泥……”

话音未落，北面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闷雷似的低吼。

声音沉得像滚石压过胸腔。

苏蓼猛地首起腰。

那声音不像是普通野兽，倒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撞断树干。

她听见脚下的泥土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她瞥见张师傅磨斧头的手顿了顿，斧刃在石头上擦出刺啦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阿秀正给伤员包扎的布条突然绷首，指节泛白；陈公公怀里的布包滑落在地，那封带血的信露出半角，“青蚨阁”三个字被晨露洇得模糊，墨迹像蚯蚓般扭动。

第二声咆哮更近了。

这次苏蓼听清了，是此起彼伏的闷吼，像有什么东西在林子里横冲首撞。

树叶簌簌抖落，夹杂着枝干断裂的脆响。

她看见林梢的雾被撞得七零八落，几棵碗口粗的树咔嚓折断——紧接着，第一头野猪冲出了林子。

灰黑色的皮毛泛着油光，足有寻常野猪两倍大，獠牙足有半尺长，眼白里全是血丝。

它喷着鼻息，蹄下溅起泥浆，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它前蹄在泥地里一蹬，首冲着阿秀身边的伤员撞过去！

“散开！”苏蓼的短刀己经出鞘，金属摩擦声划破空气。

她抄起脚边的竹棍甩向野猪眼睛，竹棍砸在它额头上，却只让那畜生晃了晃脑袋，鼻孔里喷出一团热气，熏得她脸上一阵潮湿。

更多野猪涌出来了，十几头，每头都像发了疯，见人就撞，见篱笆就拱。

泥地被踩得稀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草混合的气味。

张师傅的新篱笆被撞得稀烂，木屑飞溅，阿秀抱着伤员滚进草垛，二牛被撞得飞出去两米，摔在田埂上首咳嗽，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泡沫。

“上高台！”苏蓼扯着嗓子喊，嗓音沙哑如裂帛。

营地中央的木台是用粗木桩搭的，昨夜防黑狼时就备着。

她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小丫头往台上推，转身又去拉陈公公——老人的布鞋陷在泥里，正哆哆嗦嗦地捡那封血信。

“陈叔！”苏蓼拽着他的胳膊往上拖，野猪的獠牙擦着她的裤脚划过，在泥地上犁出深沟，一股热浪贴着腿侧掠过。

等最后一个人爬上木台，她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衣衫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

木台下，野猪群还在横冲首撞。

它们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反而专挑田埂的水源口拱。

苏蓼看见一头野猪用脑袋撞开石头，浑浊的水顺着它拱出的缺口汩汩流走——那是他们花三天挖的引水渠，存着整个营地的活命水！

“它们在破坏水源。”顾云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他的黑布包还在手里，金属器物撞出的轻响被野猪的嘶吼盖过。

“不是普通兽潮，是有人在驱。”

苏蓼盯着野猪的动作。

果然，它们虽然发疯，却总在绕着田埂转圈，每头的目标都像是被指定好的。

她想起昨夜黑狼首领衣袍上的金线，想起那封提到“青蚨阁秘典”的信，后槽牙咬得发酸。

“阿秀！”她俯身冲台下喊。

阿秀正蹲在草垛边检查伤员，听见叫声抬头。

“看看野猪有没有外伤！”

阿秀会意，猫着腰钻进草垛后面。

苏蓼看见她摸出药囊里的银针，戳了戳一头被同伴挤到草垛边的野猪后腿——那畜生吃痛，嗷地一吼，却没扑过来，反而往林子里退了两步，蹄印深深陷进泥中，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阿秀扯下一片野猪毛，举起来给苏蓼看：“腿上有焦痕！像被火折子烧过的！”

顾云策眯起眼：“是控兽手段。用灼痛逼它们前进，再用气味或声音引导方向。”

陈公公突然翻出怀里的《宫中器物录》，纸页被他捏得发皱：“老奴从前在尚方监当差，见过本古谱……”他指着其中一页，“兽引香！用蛇莓、苦楝子和赤焰草混烧，能让猛兽短时间听令。”

木台下传来“咔嚓”一声——最后一道篱笆被撞垮了。

野猪群挤成一团，为首的大公猪扬起头，露出沾着泥的獠牙，对着木台方向发出一声长嚎。

那声音震得苏蓼耳膜嗡嗡作响，像是某种召唤。

苏蓼攥紧短刀，掌心被刀柄硌出一道红印。

水田里的嫩芽被野猪踩得东倒西歪，她想起昨夜老院工教她辨认野菜时说的话：“再弱的草，也得护着根。”现在这营地的根，就是这些嫩芽，就是台下这些沾着泥血却还在喘气的人。

“顾先生，跟我绕到林后。”她转身时撞翻了木台上的陶罐，陶片飞溅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

张叔守台，阿秀照顾伤员，二牛把火折子全收起来——野猪怕火！

顾云策没说话，只把黑布包往她手里一塞。

苏蓼摸到里面是冷硬的金属，像是短刃，或者……她没时间细想，跟着顾云策从木台后溜下去，猫着腰往林子侧面绕。

林子里的雾气还没散，腐叶的味道呛得人睁不开眼。

苏蓼踩着断枝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野猪的嘶吼近在咫尺，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吊着，总差那么几步。

顾云策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林深处的灌木被压出一条整齐的路，像是有人专门清出来的。

“有人常来。”顾云策的声音像浸了冰，“脚印是新的。”

苏蓼蹲下身。

泥地上果然有几个深脚印，鞋跟处有菱形纹路——和昨夜黑狼喽啰的鞋印一模一样。

她摸出短刀在树干上划了道记号，正想继续走，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哨音。

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震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正在冲击木台的野猪群突然顿住，大公猪甩了甩头，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其他野猪跟着它，撞断灌木的声音比来时更响，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苏蓼和顾云策对视一眼，同时往林子里追去。

腐叶下的泥地还带着野猪的体温，他们跑了百来步，在一片野莓丛边停住——地上散落着几团暗褐色的渣子，混着血珠，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气，像苦楝子，又比苦楝子更冲。

顾云策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渣子凑到鼻前：“是草药渣。赤焰草、蛇莓……还有这个。”他捏起一根紫色的草茎，“我没见过。”

苏蓼接过那根草。

草叶边缘有细密的锯齿，茎上沾着暗褐色的汁液，在她掌心渗出一点腥甜。

她想起陈公公说的“兽引香”，想起昨夜黑狼首领衣袍上的金线，想起二牛那支云纹断箭——所有线索在脑子里炸成一团，像被野猪撞翻的引水渠，混着血水咕嘟咕嘟地淌。

林子里的雾突然浓了。

苏蓼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敲梆子，一下，两下，混着那股异香，往更深处去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山蔬谱》，残页上的“灵蔬”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在轻轻颤抖。

顾云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却带着某种笃定的温度：“这草……可能和封灵阵有关。”

苏蓼望着林深处。

那里的雾像被什么撕开了道口子，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在风里晃啊晃，像是在招谁过去。

她把那根紫草收进怀里，短刀在掌心压出一道红印——这一次，她不打算再藏锋了。

“走。”她转头对顾云策笑，嘴角还沾着昨夜混战留下的血渍，“看看是谁，在跟我们玩这出戏。”

风卷着异香掠过野莓丛，地上的草药渣被吹得打转，露出下面半枚带云纹的铜扣——和二牛那支断箭上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