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藤影追踪

苏蓼盯着灵核种芽泛着幽蓝荧光的叶片，喉间的铁锈味愈发浓烈，仿佛血气在舌尖翻涌。

那抹光像根细针扎进眼底——东南方，阿龙和小梅刚走的方向，晨雾未散，山林间浮光掠影，透出几分诡谲的寒意。

她攥紧掌心的蛇纹铜片，指腹蹭过凸起的纹路，金属的冰冷与粗粝透过皮肤渗入指尖，想起陈公公昨夜低沉的话语：“影子上头，还有提线的人。”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顾先生！”她转身时布裙扫过泥地，衣角带起些许尘土，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潮湿泥土的气息，“张师傅、阿秀，来议事棚。”

顾云策正蹲在石桌前整理符纸，闻言抬头，墨色衣摆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微湿的光泽。

“要追？”

“灵核指的方向，和运藤队路线重合。”苏蓼扯过挂在墙钉上的兽皮地图，炭笔在东南方画了道粗线，划破皮革的声音清脆刺耳，“黑狼不可能只派两个人押货，他们需要中转站。”她的指甲在“驿站”二字上掐出凹痕，字迹边缘微微泛白，“阿龙小梅要是暴露……”

“不会。”顾云策突然伸手按住她发抖的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符纸的薄茧，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竟让她心头一稳。

张师傅扛着短斧撞开棚门，斧刃还沾着新削的藤屑，木屑随风飘落，空气中顿时多了一丝清苦的植物气息。

“我把防藤网又加固了三层，阿柱带着十个青壮守营地。”他抹了把络腮胡上的露水，寒声道，“要带多少人？”

“五个。”苏蓼抽出插在腰间的骨刀，刀身映出她泛青的脸，寒光掠过她眼中燃烧的怒火，“顾先生、张师傅、阿秀，加上我，再挑两个脚程快的。”她顿了顿，低声补充，“老周头的孙子小栓子，他爬树比猴还利索。”

阿秀挎着药囊挤进来，发间的木簪晃了晃，药香随之飘散开来。

“我带了止血散和避毒丹。”她伸手碰了碰苏蓼的手背，指尖微凉，“你昨夜又没睡？”

苏蓼避开她的视线，把蛇纹铜片塞进贴身布袋，金属摩擦布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走。”

山林里的晨雾还没散透，露水顺着松针滴在肩头，冷得人打颤。

风穿林而过，带来远处溪流潺潺的水声与鸟雀惊飞的扑棱声。

苏蓼走在最前面，靴底碾过潮湿的腐叶，每走十步就蹲下身——她在找藤条的断口。

脚下落叶碎裂的声音混着远处虫鸣，令人神经紧绷。

黑狼的运藤队为了开路，会用刀砍断挡路的野藤，新鲜的断口泛着青白色，像被撕开的皮肉，散发出植物汁液特有的腥涩气息。

“这里。”顾云策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站在棵老槐树下，指尖夹着张黄符，符纸边缘正泛着若有若无的紫光，如同萤火微闪。

苏蓼凑过去，闻到股极淡的苦杏仁味，鼻腔一阵刺痛。

陈公公说过，影络粉是秘作局用来标记密道的，能引动灵气，让同类器物产生共鸣。

她摸了摸槐树树皮，上面有道半指深的划痕，形状像条扭曲的蛇，触感粗糙且略带，仿佛那蛇仍在蠕动。

“三日前留的。”张师傅蹲在划痕前，用短斧轻轻敲了敲，刀痕没渗进树汁，说明砍的时候树还没被雨水泡透。

“刀痕没渗进树汁，说明砍的时候树还没被雨水泡透。”他抬头，目光锐利，“运藤队每隔十里会留标记，和咱们送粮的路线一样。”

阿秀蹲在旁边的土坑里，用竹片挑起块黑褐色土块：“灵脉尘。”她捏碎土块，粉末里泛着细金点，随着手部动作扬起淡淡金色尘雾，“还有影络藤的灰烬。”她的眉头皱成个结，“他们在炼毒。”

苏蓼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影络藤她见过——上个月流民团遇袭，有个兄弟被藤条缠住，皮肤瞬间溃烂，最后疼得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炼毒做什么？”她问。

“可能是…武器。”阿秀的声音发颤，指尖微微颤抖，“用变异植物的灵气炼毒，比普通毒药更难防。”她从药囊里摸出个陶瓶，药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我取了土样，回去得让陈公公看看。”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们在半山腰的灌木丛里发现了隐蔽营地。

地上堆着半人高的藤条残枝，断口还沾着暗褐色黏液——是食人藤的汁液，碰到皮肤会起水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臭与酸涩交织的味道。

张师傅用斧背拨了拨藤堆，突然“咦”了声：“这儿有个筐。”

那是个破藤筐，半边己经散了架，底部却留着块完整的藤片。

苏蓼凑近看，藤片上刻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弯弯曲曲像条盘着的蛇。

“和铜片上的花纹一样。”她摸出贴身的蛇纹铜片比对，纹路分毫不差。

“这种雕刻得用细齿刀。”张师傅用指甲刮了刮刻痕，金属与藤片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普通藤筐匠可没这手艺，得是…宫里做细活的匠人。”他突然抬头，“陈公公以前是不是在秘作局？”

苏蓼心里“咯噔”一声。

顾云策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目光望向西边的山坳，瞳孔缩成细线：“有人。”

众人立刻蹲进灌木丛。

苏蓼屏住呼吸，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着犬吠隐约传来。

透过枝叶缝隙，她看见三个穿黑布短打的人，腰间挂着鬼面狼头的腰牌——是黑狼的巡逻队。

为首的人踢了踢藤堆，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谁把藤筐扔这儿了？老子昨晚才埋的！”

“许是被野狗扒拉出来的。”另一个人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敷衍，“老大说今晚要在废弃军营交货，咱们得赶紧回去守着。”

废弃军营！

苏蓼的心跳漏了半拍。

顾云策说过，大荒前这里是驻军的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她摸出怀里的地图，用炭笔在“废弃军营”西个字上画了个圈，笔尖划破纸面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蓼刚要起身，阿秀突然按住她的胳膊：“等等。”她指着营地角落的土堆，“那里有新翻的土。”

张师傅用短斧刨开浮土，露出个巴掌大的陶瓮。

瓮口封着蜡，打开后飘出股甜腻的腥气——里面装着半瓮绿色黏液，沾在斧刃上滋滋冒白烟。

“这是…”阿秀蘸了点黏液在指尖，立刻皱起眉头，“食人藤的汁液混合了毒菌的孢子。”她的声音发紧，“要是泼进井里，整个营地的人都会烂肠而死。”

苏蓼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望着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梁，突然想起阿龙背上的藤筐——要是黑狼用这种毒汁泡藤条，阿龙和小梅…

夜幕降临时，他们潜伏在离废弃军营二里地的山丘上。

顾云策铺开星图，用骨针指着天际的北斗：“营地在丙位，背靠悬崖，只有一条小路能进。”他的手指划过地图，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咱们要摸进去，得从后山的枯河沟绕。”

“先别急着摸。”张师傅盯着山坳里的火光，火舌跳跃间映红了他的脸，“黑狼至少有三十号人，咱们五个不够看。”

“先探清楚布局。”苏蓼的目光扫过火光里晃动的人影，声音冷静却透着杀意，“明晚…不，后半夜，等他们松懈了再动手。”

就在这时，山风送来阵犬吠。

苏蓼的汗毛根根竖起——是黑狼的巡山犬！

她转头望去，只见七八个火把在林间晃动，犬吠声越来越近。

“趴下！”顾云策拽着她滚进旁边的荆棘丛。

刺尖扎进手背，苏蓼咬着唇不敢出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巡山犬的鼻子几乎贴到她的靴尖，温热的吐息喷在脚腕上，带着湿漉漉的腥气。

她听见为首的黑狼骂道：“死狗，又乱吠！”

“汪！汪！”犬群突然炸了窝，有的往林子里跑，有的原地转圈。

苏蓼透过荆棘缝隙望去，只见道黑影从树上跃下，快得像道风。

那黑影掠过巡山队时，手腕翻了翻，七八个腰带“唰”地断成两截。

“我腰带！”“我的刀！”巡山队乱作一团，火把掉在地上，火光忽明忽暗。

等他们手忙脚乱捡东西时，黑影己经没了踪影。

苏蓼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突然注意到地上有块金属在反光——是枚铜制令牌，刻着只张牙舞爪的狼。

“赵五的！”阿秀压低声音，“上个月他去换盐，回来路上失踪了，原来…”

苏蓼捡起令牌，背面刻着个“秘”字。

她望着令牌上的划痕，喉间的铁锈味又涌了上来——赵五是流民团里最会辨路的，他的失踪绝不是偶然。

山风卷着雾气吹来，吹得令牌上的“秘”字泛着冷光。

苏蓼把令牌塞进怀里，想起陈公公昨晚的话：“影子上头，还有提线的人。”她望着山坳里的火光，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提线人，该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