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叛徒疑云

苏蓼的指尖还沾着山风里的潮气，像被冰凉的露水浸润过，她捏着那枚铜令牌的指节发白，仿佛要把冷意攥进骨缝里。

荆棘丛里蹭破的手背火辣辣地疼，伤口被汗水一激，像撒了盐，可她顾不上，只盯着营地篝火跳跃的光影——陈公公此刻该在伙房守着最后半锅野菜粥，那是给伤号留的。

火焰噼啪作响，火星子偶尔腾起，在夜色中划出细碎的金线。

“阿秀，你带张师傅先回。”她把令牌塞进衣襟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某种隐秘的讯号，“我去陈公那里。”话音未落，顾云策己跟上来，墨色衣摆扫过带露的草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夜色本身在移动：“我同去。”

伙房的泥墙漏着风，风穿过缝隙时带着呜咽般的低鸣。

陈公公正用破布裹着陶瓮保温，听见脚步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火光里亮了亮，像是枯井里泛起了涟漪：“小蓼回来了？”他刚要起身，苏蓼己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动作轻柔却坚定，从怀里摸出令牌：“您看这个。”

老人的手指刚触到铜面便抖了抖，像是被寒意刺到了骨髓。

他凑近篝火，指甲刮过牌面的狼纹，又翻过来看背面的“秘”字，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风把话吹走：“鹰隼卫的暗桩符。”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恍惚，“前朝时，鹰隼卫专司密探，这牌子是三等暗桩的凭证——赵五，他不是流民。”

苏蓼的后颈泛起凉意，仿佛有冰冷的蛇贴着皮肤游走。

她想起上个月赵五说去盐镇换盐，回来时浑身是伤，说被山匪劫了。

可现在看来……她捏紧腰间的骨刀，刀鞘硌着掌心的旧茧，那种粗糙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们安插眼线在流民里做什么？”

顾云策倚在门框上，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照得他眉峰如刃，轮廓锋利得仿佛能割裂夜色：“青蚨阁典籍提过，鹰隼卫曾守九幽渊外围。黑狼用的机关手法，比如带倒刺的藤条、会喷毒汁的陷阱……”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如潭，“赵五若真是旧部遗孤，自然熟稔这些。”

“那咱们得引他自己跳出来。”张师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藤条拖地的沙沙声。

他扛着半筐藤条进来，藤枝上还沾着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用藤编做个黑狼营地的模型屋，里头放些假情报——账本、路线图什么的。赵五要是密探，肯定想偷。”

苏蓼盯着张师傅粗糙的手掌，那双手能把枯藤编成能承重的吊床，自然也能还原黑狼的布局。

她点头：“今夜就搭，选最偏的草棚。阿秀，你带两个机灵的守在暗处，别打草惊蛇。”

模型屋搭在营地西北角，离马厩隔了三排帐篷。

张师傅用细藤编出围墙、哨塔，甚至在“主帐”里摆了卷写着“北坡藏粮”的破布——那是故意用炭笔涂的，墨迹还没干，散发出淡淡的焦香。

月到中天时，草棚外的狗突然低吠，叫声压得很低，却透着警觉。

苏蓼蹲在马厩后，借马草的掩护望过去：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溜到模型屋前，动作比巡夜的更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黑影掀开门帘的瞬间，顾云策的身影从棚顶跃下，玄色广袖带起一阵风，空气仿佛都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哪里走！”顾云策的剑鞘点向对方后颈，那人反手甩出个陶瓶。

“砰”的一声，白烟腾起，药味刺鼻，等烟雾散了，草棚里只剩张皱巴巴的纸——“鬼面狼令：三日后子时，袭营取粮，格杀勿论”。

“追不上了。”张师傅从东边绕回来，手里攥着半截带血的布片，布料粗糙，带着一丝血腥气，“是赵五的，他右肩有道刀疤，刚才被藤刺划破了。”

天刚擦亮，苏蓼就把骨干们召到议事棚。

阿秀捧着药箱，指尖敲着桌面，节奏急促而焦虑：“赵五上个月给黑狼送过盐，可前两日他悄悄往咱们的陷阱里撒了雄黄——食人藤最怕这个。”她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希望，“他可能在动摇。”

“策反？”苏蓼着案上的密信，纸面微涩，指尖能感受到上面的纹路，“得先确认他站哪边。”

“或许不用。”陈公公突然开口。

他从怀里摸出卷旧图纸，展开时发出脆响，像是尘封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图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机关图，陈公公的指甲点在右下角的小标记上，那图案像朵变形的花，又像某种密码：“这纹路…我在赵五家墙上见过。”

苏蓼凑近看，那标记似乎藏着某种规律，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陈公公的声音发颤：“这不是防御图，是逃生密道。黑狼占的废弃军营，底下有条通往后山的地道——赵五，他知道。”

棚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在湿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阿秀掀开门帘，脸上还沾着药粉：“黑狼的巡山犬在二里外叫，张师傅说他们可能要动了。”

苏蓼捏紧图纸，指节泛白，纸面几乎要被她攥碎。

她望向顾云策，对方正望着远处被雾霭笼罩的山梁——那里，正是废弃军营的方向。

“备刀。”她的声音轻，却像敲在青铜上，清脆而坚定，“今夜，该去会会那位‘鬼面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