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种菜换粮

天刚擦亮，苏蓼蹲在议事棚前的青石板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晨雾还未散尽，远处山林泛着淡淡的灰蓝，像被水晕开的墨迹，露水凝在草尖上，反射出微弱的银光，仿佛星星坠入凡间。

昨夜刺客身上的镇北军火漆还在眼前晃动，混着篝火里噼啪炸开的火星声，烫得她后槽牙发酸，连带舌尖也尝到了铁锈般的腥气。

风从坡下吹上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鼻腔深处盘旋不去。

苏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喉头微微滚动。

“蓼姐！”阿龙的声音像只扑棱棱的麻雀，从坡下窜上来，惊飞了栖息在枯枝上的乌鸦，翅膀拍打空气的声响刺破清晨的寂静。

少年裤脚沾着黄泥，手里攥着半块碎陶片，喘息中带着兴奋：“我找着块好地！东边那片向阳坡，石头少土松，昨儿我爬树望了，背风！”

苏蓼抬头时，阿龙鼻尖还挂着汗珠子，眼睛亮得像新淬的刀。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路狂奔而来，衣襟都被汗水浸湿了一角。

她伸手抹了把他额头的泥，指尖触到少年发烫的皮肤——这孩子天没亮就跑出去探地了。

“带刘猛去看看，”她把陶片塞进阿龙手里，声音低沉而坚定，“让他带二十个壮劳力，先清石头。”

“得嘞！”阿龙转身要跑，又刹住脚，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笑嘻嘻地摊开，“昨儿在林子里捡的，野蒜根。”七八颗白生生的蒜根沾着湿土，散发着浓烈辛辣的气息。

苏蓼捏起一颗，指腹轻轻擦去泥土，鼻尖漫开一阵冲人的香气，首钻肺腑，让她眼角泛泪。

她却忍不住想起饥荒那年，自己蹲在书院后墙根，偷挖老院工种的蒜苗——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泥土里藏着活人的指望。

“去喊小梅，”她把蒜根揣进怀里，布料贴着胸口微微发热，“让她带孩子们采苦楝藤，编篱笆。”阿龙应了声，撒腿往营地方向跑，鞋跟踢起的土粒落在她脚边，像撒了把碎金。

议事棚里传来动静，顾云策掀帘出来，手里攥着片沾露的苣荬菜叶。

他素白的衣袖沾着草屑，眉峰紧拧：“灵气乱得厉害。”指尖轻轻一搓，菜叶上腾起细弱的青光，像是被风吹动的萤火，忽明忽暗。

“今早测了七处地脉，这片坡下的灵脉流速比昨日快了三成。”

苏蓼盯着那抹青光，后颈泛起凉意，仿佛有冰线沿着脊椎往上爬。

前日刺客身上的狼头甲，李大夫说的龙脑香，此刻全涌进脑子里。

她摸出怀里的《山蔬谱》残卷，古篆“百蔬生，封灵现”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暖黄，像被火烤过的蜜。

“灵核种芽？”她想起顾云策提过的上古说法。

“可能。”顾云策把菜叶放进陶碗，碗底立刻凝出层薄霜，寒气逼人。

“植物生长会加速，但……”他抬眼时，目光扫过坡上刚翻的新土，“变异风险也会涨。”

苏蓼弯腰捡起块碎砖，在地上画了个圈：“分三区。中间种菜，外围挖沟，再往外立木牌。”她用砖尖戳了戳左边，“阿秀带人记每日长势，李大夫盯着叶子颜色——要是发蓝发紫，立刻拔了埋沟里。”

顾云策低头看她画的图，发梢扫过她手背，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

“你倒像个老农人。”他声音轻得像风，指尖却重重按在“隔离沟”的位置，“沟要三尺深，埋生石灰。”

“知道。”苏蓼抬头时，正撞进他深潭似的眼睛，“总不能让野菜变成食人藤。”

日头爬到树顶时，坡上己经热闹得像锅煮沸的粥。

铁镐砸地的闷响、藤条摩擦的沙沙声、孩子们编篱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新土的腥气与苦楝藤的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