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藤蔓下的阴谋

林外的火光在暮色里越烧越旺，那橙红色的光焰在渐浓的暮色中肆意舞动，如同一头头张牙舞爪的野兽。

苏蓼的指尖隔着粗布衣襟按住那页残卷，粗糙的纸页着指尖，能清晰感觉到纸纹下细微的震颤，那震颤好似幼时在破庙外听到的，地脉震动前蚯蚓钻土的轻响，“沙沙”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顾云策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斗篷渗进来，温暖而有力。

“是磷火。”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三分，沉稳的语调在夜风中传递。

“但磷火不会动。”

苏蓼瞳孔骤缩，

方才还像红眼睛般静浮的光斑，此刻正顺着林梢蜿蜒游走，那些光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的林梢间显得格外诡异。

偶尔有几点坠到雪地上，“滋滋”声响中，竟在积雪里烧出焦黑的窟窿——不是火，是某种会发光的活物！

“苏头领！

哨岗二柱喊人！”阿龙从东边跑过来，额发被夜风吹得乱翘，风在耳边呼啸，带来阿龙急促的呼喊。

“他说西北边林子在‘动’，像有大蛇在底下钻！”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闷响，“轰隆”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人脚底发麻。

苏蓼踉跄一步，脚下的土地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海绵，顾云策立刻扶住她胳膊，有力的手臂给她带来了一丝安稳。

营地西北角的木栅栏突然“咔”地断裂，清脆的断裂声在夜空中回荡。

一截裹着黑鳞的藤条破雪而出，那黑鳞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阴森的光泽，顶端开着猩红的花，花瓣如同一滴滴鲜血，边缘还滴着黏腻的绿汁，绿汁“滴答滴答”地落在雪地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食人藤！”王大牛的吼声震得篝火噼啪乱跳，那吼声如同炸雷，在营地中回荡。

这位老猎人抄起猎刀冲过去，刀锋刚碰到藤身，那藤条突然蜷起，竟将他手中的刀生生卷走，“嗖”的一声，猎刀消失在藤蔓之中。

“敲钟！”苏蓼的声音比寒风更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秀带伤号进石屋！

刘猛带十人守粮库！

其余人拿火把！”她转身从柴堆抽出根烧得通红的木杆，火星子溅在斗篷上，烫得皮肤生疼，那刺痛感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疼意倒让她脑子更清醒：“食人藤怕火，往根上烧！”

第一声铜钟撞响时，“当”的一声，清脆而响亮，第二根藤条己缠住了哨岗的木柱。

守夜的三娃被倒吊在半空，哭嚎着去抓藤蔓，指甲缝里渗出血来，那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苏蓼冲过去，举着火把往藤身上一燎，焦糊味混着腐臭腾起，那刺鼻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捂住口鼻，藤蔓吃痛松开，三娃摔进她怀里，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头...头领，底下还有好多，我看见地底下全是藤根，像网子似的！”

顾云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手中捏着枚泛青的古符，古符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他指尖掐诀，符纸突然爆出幽蓝火焰，“噗”的一声，火焰精准落在最近的藤根处。

那些原本疯长的藤蔓猛地顿住，叶片簌簌掉落，“簌簌”声如同下雨一般，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根茎——果然如三娃所说，根茎在地底交织成网，每根主藤都连着中央某个鼓包的土堆。

“灵力节点。”顾云策的声音压得极低，低沉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

“它们靠这个汲取灵气，难怪比寻常食人藤更凶。”他又抛出一枚符，这次藤蔓只是摇晃了两下，便继续往粮库方向钻。

“刘猛！

砍主藤！”苏蓼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

刘猛带着人举着劈柴斧冲过去，斧头砍在藤身上只留白印，反震得虎口发麻，“砰”的一声，斧头与藤身的碰撞声让人感到无力。

倒是阿秀不知从哪摸来瓶烈酒，“哗”地泼在藤根上，苏蓼立刻将火把凑过去——腾地一下，半人高的火墙拔地而起，火焰呼呼作响，藤蔓被烧得蜷缩成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尖啸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仗打到后半夜才勉强稳住。

营地外围的栅栏折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三具尸体被藤蔓绞得不成样子，苏蓼数了数，活着的人里有七个挂彩，阿龙的裤腿被划开道口子，血正顺着小腿往下淌，“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却咬着牙帮王大牛搬石块堵缺口。

天蒙蒙亮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王大牛突然喊起来：“看这儿！”他用刀尖挑起截藤蔓残骸，底下压着几株淡紫色的小草，叶片呈锯齿状，茎秆上挂着露珠似的晶点，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这味儿......像我娘以前用来防蛇的草药。”

李大夫蹲下来嗅了嗅，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草叶，那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断藤草。”他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医书，翻到某页指给苏蓼看，“《山蔬谱》里记着，此草生在食人藤穴旁，能抑制其灵脉生长。

但单味药不够，得配野蒜汁、苦楝皮......”

“需要多少？”苏蓼蹲下来与他平视，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至少五斤。”李大夫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咱们营地周围的食人藤怕是被节点催着长的，光烧不管用，得把抑制剂灌进节点里。”

苏蓼摸出怀里的残卷，纸页上的淡青墨迹在晨光里泛着微光，那微光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她想起昨夜梦里那些开花的野菜，花茎缠绕着首上云霄——或许这断藤草，就是残卷里说的“百灵”之一？

“我带小队进林子找。”她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阿龙、小梅跟我去。”

“我？”阿龙刚要摸伤口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我、我才十三......”

“你爬树比猴儿还利索。”苏蓼扯了扯他的破衣领，动作干脆而有力，“小梅眼神尖，能辨草叶。

王大叔在外围守着，有动静就敲铜锣。”她转向王大牛，老猎人冲她重重点头，猎刀在掌心转了个花，那流畅的动作显示出他的自信。

顾云策站在石屋门口，手里攥着她方才塞给他的笔记。

残页上的字迹在他指缝间若隐若现，他抬头时，晨光正落在他眼尾，将那抹忧虑照得清清楚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节点的位置在林子最深处，你确定要去？”

“不确定。”苏蓼把火折子揣进腰带，又检查了遍怀里的陶瓶装野蒜汁，动作熟练而沉稳，“但总得有人去试。”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你帮我看着营地，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顾云策替她理了理斗篷带子，指尖在她喉结处轻轻一按，动作轻柔而关切，“当心藤蔓的花，那汁液沾到皮肤会溃烂。”

出发前的晨雾里，巡逻的二柱跌跌撞撞跑回来，脸上的血道子还滴着水，不知是汗还是露，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苏头领！

林子里......林子里有声音！”他喘得说不连贯，“像...像有人在喊‘回来’，就在西北方，跟昨夜火光的位置......”

苏蓼的手按在腰间的柴刀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晨雾里的林梢在风里摇晃，原本青翠的树叶泛着不自然的暗紫，有几片飘下来，落在她脚边——叶脉竟是扭曲的，像被无形的手揉皱了的纸，那扭曲的叶脉仿佛在诉说着林子里的危险。

“走。”她对阿龙和小梅点点头，柴刀出鞘的清响惊飞了几只寒鸦，“去西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