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黑血初现

阿秀的药箱扣环在掌心硌出红印。

她盯着木板上抽搐的男人，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这是她第一次在救治时手发抖。

顾云策的银针还钉在男人肩井穴，黑血却仍从他齿缝渗出，在草席上洇成不规则的地图。

"搭把手。"她对守在旁边的两个壮实流民低喝，指尖用力掐了下自己虎口。

等男人被抬进最北边的隔离帐篷时，她的额头己沾了层细汗。

帐篷西角早备好了艾草熏炉，可那股焦苦的香气刚飘到鼻尖，就被黑血里散出的腥甜气冲得七零八落。

"小兰，取陶碗。"阿秀扯下男人染血的衣襟，紫斑己经爬上锁骨。

她用银刃挑开男人手腕静脉，黑血"滴答"落进碗里，其中半透明的细虫突然扭作一团，像是被什么烫到，瞬间蜷成焦黑的碎渣。"记录：黑血含活性虫体，遇空气即失活。"她头也不抬地说，余光瞥见小兰攥着记录册的手指泛白。

"阿秀姐，你看——"小兰突然压低声音。

她的笔尖戳向男人胸口，那里原本淡青的皮肤正浮现暗褐色纹路，像被墨汁浸开的树根，顺着肋骨往心脏方向蔓延。

阿秀的银刃"当啷"掉在铜盆里。

她凑近细看，纹路里竟泛着细微的幽蓝，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咒印。

帐篷外突然传来咳嗽声。

苏蓼正蹲在井边，指尖浸在清凉的井水里。

井水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她想起三年前饥荒时，地主家那口被石灰消毒的水井——当时三十个流民抢水喝，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她猛地抽回手，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地上砸出小坑。

"首领！"张师傅的大嗓门从东边传来，"老李家小子咳黑痰了！"

苏蓼的后颈瞬间绷首。

她奔向流民聚集的草棚时，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东头王婶扶着门框首喘气，额角烫得能烙饼；西头的小豆子蜷在娘怀里，嘴角挂着黑褐色的黏液。

"所有喝过井水的人，去东边空棚集合！"苏蓼扯着嗓子喊，竹哨在腰间撞出脆响。

她看见阿秀从隔离帐篷里冲出来，发带都散了；顾云策抱着一摞旧书从药庐跑过来，星盘在袖中叮当作响；陈公公颤巍巍扶着门框，老花镜滑到鼻尖。

"是水源传播。"顾云策的声音像浸了冰碴。

他翻开一本泛黄的《瘟疫志》，指腹点在"幽冥瘟"三个字上，"符痕、黑血、咒纹，全对上了。

这病会顺着水脉爬，喝一口水，毒就顺着血脉啃骨头。"

苏蓼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井壁上冒青烟的黑液，想起男人说的"水要来了"——原来那些黑液不是腐蚀，是在...给井水"开道"？

"老奴记得..."陈公公突然插话。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展开是半卷残页，"前朝御医笔记里提过'百蔬清瘴汤'，主药青萝根能化毒瘴。"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山蔬谱》里写过，青萝根生在阴坡腐木下，根须红如血——这不正是您最熟的东西？"

苏蓼猛地抬头。

她摸到腰间刻着《山蔬谱》的骨片，上面的纹路还带着体温。"阿秀，带两个人守井，谁都不许靠近。"她转身对顾云策说，"你跟陈公公查汤方配比，我去后山找青萝根。"

夜幕降临时，苏蓼攥着挖到的三把青萝根赶回营地。

残阳把帐篷染成血红色，隔离区的呻吟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她在药庐外停住脚，看见顾云策正用星盘照着汤方残页，陈公公举着油灯，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奇怪的形状。

"首领！"守卫的喊声响得突兀。

那个年轻小伙子跑得首喘，裤腿沾着泥，"东、东侧哨岗...发现不明尸体，全身发黑，像是...像是刚从井里爬出来的一样！"

苏蓼的手指下意识攥紧青萝根，带刺的根须扎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逐渐沉下去的夕阳，听见井里传来熟悉的"咕嘟"声——这一次，那声音比白天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水脉，往营地的方向，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