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酒中藏锋

退朝的钟鼓声还在殿外回荡，宋砚的青衫己被冷汗浸透。

他攥着那枚羊脂玉符的手微微发颤，龙纹刻痕在掌心压出红印——十年前父亲书房暗格里丢失的东西，竟在今日重见天日。

"宋推官？"苏若蘅的声音裹着沙哑，像片被揉皱的绢帛。

她站在三步外，发顶的碎发在风里轻晃，眼尾还沾着未拭净的泪渍，却硬是把脊背绷得笔首，"该回府了。"

宋砚抬头时，正撞进她泛红的眼。

那双眼从前总像浸在墨里的寒潭，此刻却翻涌着滚烫的光——是苏慎案平反后的劫后余温，也是新的阴云压来前的预警。

他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小心"咽了回去。

有些话，要等避开耳目再说。

两人刚转过勤政殿的朱漆回廊，急促的马蹄声便破了晨雾。

王七十一的枣红马在阶前急刹，带起的泥点溅上宋砚的靴面。

这位京城捕快惯常利落的马尾辫散了半绺，额角挂着汗珠："宋大人！

苏姑娘！

东宫出事了！"

苏若蘅的指尖瞬间掐进掌心。

宋砚注意到她青衫下的肩膀猛地一绷——她比谁都清楚，秋审刚为苏慎正名，东宫便出乱子，绝非巧合。

"说。"他声线平稳得像块压舱石。

"宴席上伺候太子的张九暴毙了！"王七十一抹了把汗，"喉间红肿，瞳孔散得跟鱼眼似的，仵作说像中了赤焰散。"

赤焰散。

这三个字像根钢针扎进宋砚太阳穴。

他想起苏慎案卷宗里夹着的验尸记录——当年苏大人也是喉间起红斑，七窍渗血而亡。

更夫毒发时指甲缝的朱砂粉，李六十五青白交加的脸，此刻在他脑海里串成一条线。

"他们又开始动手了。"宋砚低喃，指节抵着腰间裂了缝的惊堂木。

那道裂缝是前日替苏若蘅抢回被撕的卷宗时，撞在门槛上崩的，此刻贴着他的体温，像块烧红的炭。

苏若蘅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手凉得惊人，指尖却在发烫："我跟你去。"

王七十一的马车载着三人往东宫疾驰时，宋砚的指腹反复玉符背面的龙纹。

陈廷钧的玄色官服在眼前闪过——那道十年前批下"斩立决"的身影，如今又递来这枚玉符，是挑衅，还是暗示？

东宫的偏殿飘着艾草味。

刘六十八的太医服前襟沾着血渍，正蹲在草席旁给尸体盖白布。

见宋砚进来，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勾了勾草席边缘，露出死者发青的脖颈——喉结下方三指处，有片指甲盖大小的红斑，像团凝固的血。

"赤焰散的毒发特征。"刘六十八压低声音，药香混着血腥气钻进宋砚鼻腔，"这毒得用南海珊瑚粉做引子，寻常刺客弄不到。"他的手指在红斑上虚点，"苏慎案里，我在他喉间也见过这东西。"

宋砚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淡金色的光雾从眼底漫开——是「验尸术·初判」启动了。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死者唇前三寸，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胃液残留检测中...0.3%赤焰散成分；酒器内壁残留物匹配度97%。

"不是偶然。"他声音发沉，"是嫁祸。"

苏若蘅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手里攥着陈六十九刚送来的宴会名单，墨迹未干的纸页被捏出褶皱："二皇子推荐的调酒师，叫周九斤。"她指着名单末尾，"籍贯写的是登州，但我查过，登州十年前发大水，周姓人家早迁光了。"

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接过名单，见"周九斤"三字的墨色比其他名字深些，像是刻意描过。

系统的「逻辑推演·连环」技能自动启动，无数线索在脑内交织：李六十五的威胁、陈廷钧的玉符、苏慎案被篡改的卷宗、东宫暴毙的侍从...最终指向同一个节点——有人要借太子之手，掀起更大的血案。

"去查周九斤的落脚处。"他把名单塞给王七十一，"带两个人，别打草惊蛇。"

王七十一应了声，转身时靴跟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

刘六十八也背起药箱告辞，临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砚一眼："宋大人，有些事...早做准备。"

夜色漫进窗户时，宋砚在烛火下誊录验尸报告。

苏若蘅坐在案前磨墨，墨汁在砚台里转着黑涡，像极了朝堂里翻涌的暗流。

他写了两份，一份交给苏若蘅收进檀木匣，一份让王七十一连夜送进大理寺。

"明日早朝，我会呈给陛下。"宋砚吹了吹墨迹，"但在这之前..."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苏若蘅抄起案头的裁纸刀，宋砚摸向腰间的惊堂木。

门闩拉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寒气灌进来，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门口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男人，面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嘴唇却泛着不自然的紫。

他的领口敞着，喉间那片红斑还在——正是白天"暴毙"的张九。

"大...大人。"他声音发颤，像片风中的枯叶，"我...我没死。"

宋砚的惊堂木"当"地砸在门槛上。

他一把拽过张九的手腕，脉搏跳得急促却有力——确实活着。

苏若蘅迅速关上门，用后背抵住，目光扫过庭院里摇晃的树影。

"进来。"宋砚压低声音，拽着张九往密室走。

地砖下的暗门刚掀开，他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极了夜行的猫。

（暗门在两人身后闭合的瞬间，院墙上掠过一道黑影，月光照出半枚龙纹玉佩——与宋砚掌心那枚，纹路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