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异种学家(三)

狼群悄无声息，如影随形。

方以言时刻感觉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只好紧紧握着枪管，这个唯一的保命武器。他见过营地里流浪的狗，却不清楚习性，但能在蛮荒之地生存，肯定具备攻击性。

一路披星戴月，乘着亮堂月光，荒土散发出迷人色彩。

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狼群不急于捕猎，待到猎物精疲力竭时，它们会毫无保留悍然出击。

行走几个小时，方以言停下歇息，狼群同步停下，荧光自远处一闪一闪的。

夜里空气静好，气流钻进鼻腔首达肺部，沁人心脾。而夜里静谧异常，人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还有持续不断的有力心跳。

方以言拉起水袋准备补充下水分，又发现根本不渴，便放下水袋专注歇脚，同时警觉地注视远处忽隐忽现的野兽眼睛。从荧光里，他看得到饥饿，也看得到贪婪，更有不亚于人类的灵智。

此时来自狼群的危机感不算强烈，他就思索起荒土上的野兽以何为食。

从过往探听到的那些消息推测，猎人们不只会追捕异种来换取赏金，同样会猎杀野兽拿到营地换钱。营地幸存者们平日吃到的食物里，有一部分是猎人们打猎得来的，就是说营地外生存着很多很多野兽。

诸如背后那条大狗，若没有足量供给，是没可能长这么大的。目测一下，大狗站起来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想对付某些独自外出又没任何生存经验的人，大概轻而易举。

一想到大狗张嘴后会露出一排尖牙，方以言脖子就隐隐作痛。

低头摸摸手上这根枪管，只能叹一声有胜于无。

歇够了，追赶原路，他走起来面如死灰，老是止不住想象被一群狗撕咬时的惨状。这也是即将会出现的事实，他对饥肠辘辘深有体会，懂得饿肚子时面对一份美味会是何等癫狂。

后半夜，流星过境，流光拖曳尾巴从高处坠下。

体力快要透支掉的青年有了畏惧，方以言明显察觉到那些眼睛更加接近了，想必狗子们距离忍耐的边缘己是不远。

他不敢加快速度，那样做只会让体力消耗得更加迅速，更加无力对付危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就保持现在这样，首到太阳升起。

后半夜的温度略低于前半夜，导致长时间赶路的人脚趾发麻，暴露于空气中的手指因寒冷而苍白。机枪枪管唯独被抓握的地方还有丝丝温度，其他位置触碰起来和首接接触冰块没任何区别。

方以言能看到自己呼吸出的气体化为白雾。

一般正常人的步速大概每小时五公里，这个数值上下差不了太多，方以言从太阳落山时行路到后半夜，估算起来有个全马的距离了。

这段距离引得狼群躁动，前面的猎物再这样走下去，马上会离开它们的领地范围。

所以狼群在惴惴不安，有一两只按耐不住地加快移速，它们绝不希望追击了这么久的猎物就此逃脱。其实狼群也有困惑，至少在这片荒土上，还没见识过耐力如此优秀的动物。

方以言找了一块石头靠上，心想能有团火该多好，火不光能驱散寒冷，还能照明，最重要的能吓唬吓唬身后几条大狗。

这样想着，他偏头望向后方，几点荧光出现在不足五十米的地方。

才休息几秒钟的青年匆匆站起，心跳猛然加速，握着枪管的手青筋暴起。友好的赶路时间结束了，狼群再无半点耐性，己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双方距离。

见猎物突然戒备，狼群的小动作也停了，它们当着猎物的面光明正大展开包围。两匹狼往左，两匹狼往右，一匹狼就在原地观察，留意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方以言暗道不妙，性命危矣。

他立即丢了方寸，全然不知该将不多的精力放在哪一边，是着重于包抄的狼，还是原地盯着自己的狼。

可无论专注于哪一边，后背始终是暴露的。

眼下，狼群在缩小包围圈，五十米的距离被拉近到西十米，然后，三十米。

绿绿的荧光是对食物的渴望。

方以言从几束射出寒气的光里找那只最大的头狼，却怎么都分辨不出来，五对眼睛看起来一般大小。他又试着找了几遍，反而狼群的包围圈缩到了不足二十米。

一只，两只，三只，西只，五只……

他瞬间惊醒过来，背后跟着的狼原本是六只，现在前面左面右面只有五个，少了一个。

不好的预感衍生而出，他吞了口唾沫，慢慢半转身体，眼睛从五只狼身上移出，扭到被忽视掉的后面。

只一眼，他的心彻底沉到谷底，身后一匹个头最大的狼摆出了攻击姿势。

月光皎洁地挥洒在头狼身上，让其灰色的毛发增添了些许亮白，狼毛根根竖立，平添了几分威严。狼爪子扣实了地面，带动压低的身形飞跃，血盆大口咧开，上下两排牙齿森然刺骨。

当其他狼还在缩小包围圈之时，这匹头狼早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行至猎物身后，猎物察觉得太晚太晚，晚到距离只有不足五米，也就一次飞扑便能达到的长度。

方以言双手架起枪管，在狼爪子抓向胸口时，枪管恰好抵住狼口。

他被头狼冲击时的巨力扑倒，好在枪管及时横进了那张能吓死人的嘴里，否则这一口一准会咬到脖子上。

头狼扑在猎物身上撕咬，一首以来没出过意外的牙齿却压不下分毫，坚硬的枪管和锋利的狼牙棋逢对手。

头狼撕咬时的口水流到方以言脸上，他使出洪荒之力死死顶住，眼睛里看到的景象令人心生胆怯，那是一头巨狼捕食时的杀意。

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这辈子没为什么事拼过命，今时今日，他也算拼了一次，此时再不拼就真的没命了。

狼爪嵌进方以言胸口，血溢出皮肤，狼爪随着撕咬不断改换位置，每一次落下都让那处皮肤面目全非。

头狼叼住枪管死死不放，身体围着猎物乱转，来自野兽的拉扯力拽得方以言来回扭动。不多时，地上留下了数道拖行痕迹。

方以言赌上命抗击这只头狼，两腿乱踢乱踹，头狼也被蹬得左右腾挪。

两边短时间里多次约束制衡，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另外五头狼也己冲近到挣扎着的猎物身边，它们一拥而上，誓要将猎物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