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凤仪宫夜雨

夜雨初歇，风过回廊，落珠声声敲入窗纸。

凤仪宫中，却灯火通明。

魏皇后端坐于雕龙紫檀椅上，眉眼沉静如水，一袭玄紫宫装尽显雍容华贵，眸中却没有一丝温意。

“绿瑶供出了王嬷嬷。”她语气平淡如叙旧，“皇上震怒，下旨御史台彻查。”

“沈吟晚。”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语调如羽扇轻摇，却隐隐藏着寒锋。

她身侧站着一位中年宫人，正是王嬷嬷的亲姊，凤仪宫内掌衣嬷嬷冯氏。

“娘娘，”冯嬷嬷低声，“王嬷嬷自知失手，被关进慎刑司，恐撑不过两日便会撬开口。”

“绿瑶也是个怂货，竟咬了上来。”

皇后魏氏并未动怒，反而抬手斟了一杯茶，细细吹凉。

“一个绿瑶，不足为惧。关键是沈吟晚。”她眼神如刃，缓缓落在案前那幅宫廷人脉图上。

“入宫不过两年，原是偏远岭南举人之后。她的生母早逝，亲族无靠，如今却宠冠六宫，得皇帝每日临幸。”

“这不合常理。”

冯嬷嬷犹豫道：“难不成，她背后……另有助力？”

“或是皇帝自己。”魏氏轻笑一声，“他素来最厌后宫争斗，却独宠她一人，若说其中无因，未免太轻信了。”

她转目看向窗外绵绵夜雨，手指缓缓着茶盏边缘。

“这场局，需快刀斩乱麻。”

“王嬷嬷能咬下去多少，我们暂时不管。你告诉慎刑司的人，若她乱说一句，便用刑到她死。”

冯嬷嬷心头一震：“可万一皇上追究——”

“追究？他向来只要一个交代。”

魏皇后冷笑一声，抬手将盏中茶水泼于地上。

“如今绿瑶咬王嬷嬷，己经给他一个‘合理推脱’的借口，下一步他要借御史台动手，却不知，这御史台，也是本宫的人。”

“沈吟晚步步逼近，以为掌握了证据就能翻盘，太天真了。”

“嬷嬷，去景阳宫传话。”

冯嬷嬷一怔：“传话？娘娘要亲自——”

“不是我要亲自，”魏皇后缓缓起身，身形端庄如一座冷山，“是她要亲自。”

“让沈吟晚来凤仪宫。就说，本宫想请她共品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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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中，阿棠正替沈吟晚挽发。

一道太监传旨而入，声音尖细，却含着不可违拗的意味：“皇后娘娘有请，贵妃娘娘即刻前往凤仪宫，陛下己有耳闻。”

沈吟晚睁开眼，眸中一瞬即逝的寒光。

阿棠低声急道：“娘娘，这定是鸿门宴，不能去——”

“必须去。”沈吟晚淡声，“若我不去，便是心虚。”

她起身缓缓整衣，挑了支玉兰步摇插于发间，身着烟紫襦裙，素面朝天，却胜妆容三分。

“走吧。”她语气轻柔，却步伐坚定。

凤仪宫灯火如昼。

沈吟晚入内行礼：“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魏皇后笑意温和，伸手扶她起身：“贵妃快快请坐，今夜雨歇，景致正好，难得请你共饮。”

“听闻贵妃近日险染风寒，竟是景阳宫中有毒汤药作祟，真真令人心惊。”

沈吟晚眉目低垂：“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只是运气好，未曾中招。”

“这事……”她顿了顿，“己惊动陛下。”

“是啊。”魏皇后拿起银壶，亲自为她斟茶，“王嬷嬷老了，恐是被人蒙骗。绿瑶一个小宫女竟能翻起惊涛骇浪，倒叫我这位宫中之主难堪了。”

沈吟晚接过茶盏，微微一笑。

“王嬷嬷老成持重，若真受蒙骗，怕是宫中许多地方都该重新清查了。”

魏皇后闻言，手一顿，转而轻笑：“贵妃说得极是，等过了这阵子，本宫自会清理。”

“只是啊——”

她抬头，语气温柔却锋利，“宫中不得清净，是谁挑起的风浪？贵妃若无端受害，那本宫可要请御前明断。”

沈吟晚笑而不语，只道：“皇后娘娘主持中宫，凤仪天下，自然会替妾身主持公道。”

魏皇后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缓缓抬手：“那就看贵妃，能不能撑到‘公道’到来。”

沈吟晚垂眸，手中茶盏无声旋转。

良久，她轻声开口：“凤仪宫的雨夜，真是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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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沈吟晚回宫。

阿棠迎上来焦急低声：“娘娘如何？皇后有没有动手？”

沈吟晚卸下步摇，淡淡一笑：“动手？不，她动心了。”

“魏皇后己经不信任何人，甚至开始怀疑皇帝。”

“这宫中的雨，一旦落下，就不会那么快停了。”

她转身，盯着窗外雷鸣闪电。

“从今天起，我们才真正进入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