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采玉而舍半璧 伐木而弃良材

荒唐是暂时的，正事还是要做。

“臣女昭阳，拜见吾皇万岁。父皇初登大宝。。。”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写。”懒洋洋地趴在书桌前打着草稿，又将写废了的稿纸团成团丢在了一边。

夏以昼站在旁边替你研墨，一脸宠溺地看着惆怅的你。

“夏以昼，这个奏章到底怎么写啊？”你皱眉：“我怎么就写不出你那种文绉绉的话。”

“你可以不用上来就写文言文，先把你想要说什么，用白话文的方式表达出来试试。”

“大概就是，父皇登基，改朝换代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咱们肯定要广纳人才，那这也没有说朝堂就非得是男人的天下，女子有才能的也有很多，那为什么这些女生就不能进入朝堂施展抱负？还有一些小女孩，明明是读书的好苗苗，为什么她们不能读书认字，以后为国所用，只能被关在绣院十几年，到时候了拉出去嫁人生孩子，这不公平。”

你一口气说了很多，但基本都是在抱怨，这些抱怨之词当然不能写进奏折，你思索了片刻，总结归纳道：

“简单来说，我认为人才作为一个无性别词汇，不应该分男女，女子也应该有走入学堂，参加科考的机会，健康的男女出生比例就应该是接近一比一的，一上来就筛掉近百分之五十的人群，且那群人里明明也有很大概率能出利国利民的人才，这是国家的损失。”你道。

夏以昼点了点头：“思路很清晰，要我帮忙吗？”

“不要。”你摇头：“这是我的第一封奏折，不能假手于人。我要凭我自己的本事，在朝堂上替千千万万的女性打响第一枪。”

你思索片刻，重新铺上了一张纸，提笔写下：

“臣闻治国之道，在选贤任能，而贤能之论，岂分男女？今科举之制，独取男而弃女，如采玉者舍半璧，伐木者弃良材，岂不谬哉？

天育万民，阴阳相济，女子聪慧勤敏者众，未必逊于男儿。古有班昭续史，文姬辨琴，岂非明证？若使女子得学入试，则国家取材之途倍广，栋梁之数倍增。

且天生烝民，男女之数相近，今弃半数不用，譬如积粟，仓廪未满而先阖其半，岂非自损国力？伏乞陛下开女科，广贤路，使才无遗滞，国得俊彦，则盛世可期矣。

臣昧死以闻。 ”

写完最后一个字，你将草稿递给夏以昼：“可以吗？”

夏以昼接过，认真看后，赞赏地点头，又将草稿放回书桌：“很好，有历史典故作为论据，也有比喻修辞方便理解，字字铿锵，书没白读。”

夏以昼拿了一本空白的奏折放在你面前，又取出了你的公主印章：“把草稿上的内容誊抄上去就行，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上朝。”

“荒谬！荒谬至极！”一个白胡子老头听完你的发言，不等王兆星开口，首接跳出来驳斥：“陛下，昭阳公主一介女流，妄议朝政，随意置喙沿用了数百年的科举制度，臣死谏，陛下合该将公主赶出朝堂，令其闭门思过。”

“吴大人口口声声称我妄议朝政，我想请教吴大人，我哪句话说错了？您指出来，咱们好好辩驳辩驳。”

“陛下，自古以来，这朝堂便是男人的天下，女子之责，在于相夫教子，管理内庭，若是引女子入朝，岂不是阴阳颠倒，内外不分？”

“周大人，照你这么说，那全天下未婚未育，不用相夫教子的女子都该一刀攮死了？”

“陛下，微臣认为，公主所言有理，可此刻就允准女子参加科考实为不妥，不如先开书院，广纳良才，待第一批学子有了成绩，再准其参加考试，这样对所有考生都公平。”

“这位大人所言有理，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才算公平嘛。”你凑近夏以昼低声问道：“他谁啊？”

“方家长子，就是方佳慧他哥，你信不信，他爸马上就要反驳他了。”

“满口胡言，陛下，犬子年轻，陛下切莫放在心上。”

“我说什么来着？”

你偷偷给夏以昼比了个大拇指。

“方爱卿，朝堂之上没有父子，爱卿不要阻塞年轻人的言路嘛。还有没有其他人有想法的，都可以说。”

“陛下，方大人和公主说的轻巧，开设书院，且不说花销几何，便是这女学究又要去哪里找？若是学问不够，岂不是误人子弟？”

“陛下，臣女在江陵时曾在书院读书，臣女恩师，熟读西书五经，于治世之道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然其困于时局，无法施展抱负，只能在一小小书院教女孩子们一些插花焚香的技法。可若无陈先生倾囊相授，臣女今日也无法在这朝堂之上舌战群儒。臣女相信，在这片土地上有的是像陈先生这样的人才，她们不该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怪不得，一介女流也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原来是上梁不正，拜错了师。陛下，依臣愚见，该将那什么陈先生抓起来，关入大牢，以儆效尤。”

“放肆，公主的恩师也是你配随意评价的？陛下当年亲自带着公主求学，这才拜入陈先生门下。你的意思是？陛下错了？”夏以昼呵斥道。

那人膝盖一曲，扑通一声跪下，愣了片刻后才开口认错：“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唧唧歪歪吵了半天，朝堂上的人们大致分为了三个阵营，一批老古板认为绝对不可以让女子入朝，以方佳慧大哥为首的一批新生代的官员认为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需要先培养人才，再择优录用，剩下的一批持中不言，纯墙头草行为。

“好了，朕以为，昭阳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昭阳，办女子学堂绝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朕给你一个月，若是你能找到第二个如你恩师一般有学识有见地的女学究，并且说服她在你说的那种书院教书，授课内容和男子书院相同，朕再考虑要不要采纳你的意见，开办女子学堂。”

“臣女领旨。”

“退朝——”太监替今天的辩论赛画上了句号。

回家路上，夏以昼看你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父皇给的任务，有难度？”

“可不吗？我之前在洛阳的书院读书，那先生是个老头，也不同我们多说什么，每天来了就是布置一篇文章，然后让我们抄书，说什么读书百遍其义自现，能不能读懂看我们的造化，摆明了就是糊弄人的。”

“陈先生那样的妙人，世间仅此一位，让我到哪里去再找一个像她一样又温柔又博学又美丽又大方又有耐心的女学究啊。”

“除非老天爷现在把林黛玉送到我眼前。”

夏以昼没忍住，笑道：“父皇什么时候要求女学究美丽大方了？你这是对陈先生有太厚的粉丝滤镜，下意识觉得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她。”

“有的。”你说：“母后不也是又温柔聪慧又美丽大方又端庄大气，可我总不能把一国之母拐去我书院教书吧？”

夏以昼失笑：“你要是真拐了，你这书院也开不起来了，跟父皇抢老婆，你疯了？”

“谁说不是呢，头疼。”

“别愁了，好歹父皇给了一个月，我陪你把洛阳的各家书院逛一遍，看看有没有你觉得合适的人选？”

三天后。

“不行这真不行，夏以昼，我要的是女学究，不是礼仪老师，她熟读的那都是女论语，女诫，科举又不考那个。”

“别着急，再看看？”夏以昼摸了摸你的头。

“王爷，公主，可找到你们了，宫里来人了。”环珮从马上下来，焦急地说。

你和夏以昼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回到王府，一进正厅就看到了王兆星身边的大太监。

“中贵人到此，可是父皇有旨？”

“王爷，公主，陛下口谕，宣你二人入宫觐见。”

你们恭敬行礼。

“阿翁，怎么了？父皇找我们什么事？为什么我也要去。”你凑到内官身边，讨好地替他捶了捶肩，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

“公主折煞老奴了，老奴只能说，陛下的语气不善，公主小心为上。”

“父皇不高兴了？为什么？不是才三天吗？”

“不是这件事，哎呀，老奴也不方便说那么多。”

“阿翁，你就提前透露一下嘛，我保证不说是你说的。”

“祖宗，别问了，还是快随老奴入宫吧。”

崇德殿内。

“荒谬！你说说看你们，朕赐你们府邸，允许你们自己住，你们呢？一个两个的到底在家里干了什么好事？风言风语都传到宫里来了！传到朕的耳朵里来了！”

你和夏以昼自知理亏，心虚下跪，但又觉得不对劲。

你们在自己房间里再亲密，也没有别人看得到。只有环珮能时常进出主院，其他下人都被环珮管理得很好，只有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才被允许进入主院打扫卫生，家里的下人甚至连你和夏以昼住一起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父皇，好歹把话说明白些，风言风语，都说我们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