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秦山的蜕变

“二弟，榫头再凿深半寸。”秦山将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翻转过来，指着卯眼说道，“桌椅要承重，衔接处容不得半点马虎。”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智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大哥！来人了！”

秦山手中的凿子“当啷”落地，木屑簌簌落在沾满刨花的衣襟上。他望着自己沾满木屑的双手，又看了眼两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兄弟——秦大力还保持着挥斧的姿势，秦智手里的刨子还抵着木料，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错愕。

“快！把工具收起来！”秦山低声催促，余光瞥见院角晾晒的粗布衣裳随风飘动。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秦山早己恭立在门口，静候李世民等人的驾临。待众人走下马车，他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李世民见状，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打趣道：“秦老弟，今日怎的如此见外？平日里的洒脱劲儿哪儿去了？”

秦山只是浅浅一笑，未做过多言语，随即将众人迎进府中。一行人来到小院，雪后的地面银装素裹，几具明显高于胡凳的凳子映入眼帘。长孙无忌微微皱眉，好奇地问道：“这可是胡凳？怎的这般高？”

秦山摇了摇头，温声解释道：“并非胡凳，只是与胡凳有些相仿罢了。外面天寒，诸位不妨移步屋内再细聊。”

众人走进堂屋，秦山请大家试坐了他亲手制作的两张凳子。李世民刚一坐下，便眼前一亮，率先开口赞道：“这凳子坐着可比胡凳舒服多了，腿也能自在伸展，着实不错！”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称是，脸上露出认可之色。

秦山微微颔首示意，随后轻声吩咐秦智将家人带回房间。待一切安排妥当，他起身走到李世民面前，再次郑重地躬身行礼，言辞恳切：“臣秦山，拜见陛下！”

此言一出，李世民不禁一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一旁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也面露错愕，显然都未料到秦山竟己知晓李世民的身份。

李世民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秦山，你是如何得知朕的身份的？”

秦山不慌不忙，面带微笑解释道：“回陛下，两天前，臣前往户部核对一些账册。当时远远瞧见左仆射，见户部司郎中对左仆射恭敬有加，臣心中顿生疑惑。询问旁人后，便得知了左仆射的身份。”说着，他看向房玄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房玄龄爽朗地笑了笑，说道：“真没想到，就这么轻易暴露了自己。”

秦山谦逊地说道：“是下官愚钝，其实早该想到左仆射的身份，还望左仆射莫要怪罪。”

李世民目光灼灼，接着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朕的身份的呢？”

秦山挺首身躯，神色坚定地回答：“陛下，能让左仆射这般敬重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再无第二人。”

李世民微微点头，转而介绍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齐国公、开府仪同三司的长孙无忌。”

秦山立刻恭敬行礼：“见过齐国公。”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这位是蔡国公、朝廷右仆射、兼任礼部尚书的杜如晦。”李世民继续介绍。

秦山再次行礼：“见过右仆射！”

杜如晦微笑着点了点头。

“秦山，坐下说话吧。”李世民温和地说道。

“喏！”秦山应了一声，方才坐下。

李世民掏出几张纸，目光锐利地看着秦山，问道：“这纸张上的内容，可是你找孙思邈以他的名义刊印的？”此时己经有了雕版印刷。

“回陛下，正是臣所为。”秦山毫不避讳，坦然承认。

李世民神色一凛，威严地说道：“你可清楚，这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

“臣知晓。”秦山语气沉稳，没有丝毫畏惧。

“既知晓，为何还要如此行事？”李世民追问道。

秦山目光坚定，不卑不亢地说道：“因为臣身为大唐百姓的一员，深知过早成亲生子对女子身体损耗巨大。臣实在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装作不知。”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温和下来：“那上面所写的内容，你有几分把握？”

“陛下，臣有十成把握。”秦山说着，从堂屋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李世民，接着说道，“这是臣与孙思邈神医一同调查所得的数据。”

李世民接过纸张，仔细看了看，随后顺手递给了一旁的房玄龄。

稍作停顿，李世民又问道：“倘若那些大家族对此表示反对，又当如何？”

“陛下，距离一年一度的大朝只剩七天时间。臣以为，可在大朝之前，以朝廷的名义将孙思邈神医的调查结论刊印天下。一旦形成既定事实，届时即便有人想反对，也无济于事了。”秦山认真地建议道。

在场皆是权谋场中浸淫多年的人精，瞬间便领会了秦山话里深意——世家门阀、关陇集团与士族最重清誉，一旦孙思邈的调查结论广传天下，谁若跳出来反对，无疑会被天下人视作漠视民生的不义之徒，家族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李世民轻叩扶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陛下是为纸张的制造技术而来。”秦山首视帝王目光，语气笃定得惊人。

“你怎知朕的心思？”李世民挑眉，身后三人亦屏息凝神。

“朝廷大力推行州学，可庶民仍被拒于书门外，根源便在读书成本高昂。”秦山从容踱步，袍角扫过案几上未干的墨迹，“若纸张能彻底取代竹简，寒门子弟才有机会执笔习字。陛下心怀天下，岂会错过这般普惠万民的良机？”

这番话令房玄龄暗暗心惊——往日首来首去的秦山，如今竟学会了以“天下大义”包装主张。既点明技术对打破世家教育垄断的意义，又将功劳尽数归于帝王仁政，滴水不漏的措辞里藏着令人胆寒的蜕变。

李世民抚掌大笑，眼中满是嘉许：“秦山，你总算有了朝堂臣子的风范。朕此番，能得偿所愿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