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台阶

魏征微微颔首，神色凝重，目光紧紧地盯着秦山，接着说道：“那你呢？按照大唐律法，庶民杀官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何况你杀的还是一个正五品的刺史，这罪责可非同小可，你可有想过后果？”魏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同时也有几分对秦山的惋惜。他深知秦山虽行事冲动，但本意是为了百姓，可律法如山，难以轻易撼动。

“魏左丞，像我这样的罪犯，朝廷可有饶恕之法？”秦山紧咬着牙，强忍着说话时伤口传来的钻心疼痛，眉头紧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魏征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一般来讲，皇帝登基或者遇上重大喜事，通常会大赦天下。然而，像你犯下的这种罪行，不在大赦范围之内。”

秦山对大唐律法虽未全然了解，但他深谙人性。他清楚，制定法律的是朝廷官员，在维护官员和百姓利益之间做选择时，官员们必然会维护自身利益，毕竟没人会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在修订律法时，就不会把他这类人纳入大赦范畴。

“魏左丞，草民没记错的话，大唐律法有一条规定，对社稷立下大功的人，奴婢可免除奴籍，罪犯能够获得赦免，不知是不是这样？”秦山目光紧紧盯着魏征，眼中闪烁着一丝期待。

“秦山，你献的骑兵三宝老夫知晓。不过，为了在攻打突厥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眼下还不能将这份功劳归到你头上，你能理解吧？”魏征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恳切。

“明白。”秦山心中暗自把朝廷上下的人都腹诽了个遍。但一想到这是送给李老哥（李世民）的，便又释怀了，“这是李老哥献给朝廷的，他说是我的，不过是想救我罢了。”

魏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有趣极了，身处绝境还能如此豁达，实属难得。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魏征看着秦山，眼神中满是期待。

“这应该是魏左丞今日前来的目的吧？”秦山微微挑眉，反问道。

“不错！”魏征首言不讳。

“如果能让天下万民都能吃上盐，还能给朝廷增加收入，这算不算对社稷立下大功？”秦山目光炯炯，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你说什么？”魏征听闻此言，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毕竟自古以来，盐和铁便是朝廷最重要的两种战略物资。

大唐的盐务是放开给民间经营的，食盐主要分为两类：粗盐和细盐。细盐只有官宦富贵之家才吃得起，而且杂质多，口感欠佳；粗盐则是小地主阶级食用。普通庶民百姓平日里调味，靠的竟是盐布。

“魏左丞是草民敬重的人，草民欺骗任何人，也不会欺骗您。”秦山一脸诚恳地说道。

人都爱听赞美之词，即便是刚正不阿如魏征也不例外。秦山这话并非单纯的阿谀奉承，纵观历史几千年，又有几人能做到像魏征这般？史书记载，魏征上朝时甚至带着毒药，足见他谏言皇帝，己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在这“家天下”的时代，这份勇气与担当实在难能可贵 。

“我这就进宫回奏陛下！”魏征说完，神色匆匆，立刻转身离开天牢，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

御书房内，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专注地聆听着魏征的汇报。当听闻秦山竟有让天下万民都吃上盐且能增加朝廷收入的办法时，他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世人皆夸赞李世民统帅大军的卓越军事能力，却鲜有人知，李世民一生最为敬仰的偶像，乃是开创文景之治的汉文帝刘恒。刘恒堪称明君的典范，在位期间轻徭薄赋、减轻刑罚、善待百姓。在李世民心中，守护天下远比打天下艰难得多，因此，若能让天下人都吃上食盐，无疑是他实现明君理想的重要指标之一。

“王德！”李世民高声喊道，声音中还带着未散尽的激动。

“奴婢在！”王德连忙上前，恭敬应答。

“传右仆射、尚书令和兵部尚书进宫议事。”李世民迅速下达指令，语气坚定。

“喏！”王德领命，快步退下。

待王德离开，魏征微微皱眉，补充道：“陛下，秦山在刑部遭受了刑罚。”

“砰！”李世民怒不可遏，一拳重重砸在面前的桌上，质问道：“这是何人授意的？”

“臣以为，应当是牢头自作主张，揣摩上意所为。不过，这种事在牢狱中屡见不鲜，是他们对付犯人的惯用手段。”魏征如实回禀。

李世民微微点头，神色稍缓，说道：“让他受点苦也好，能磨磨他的性子。”

没过多久，房玄龄、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三人匆匆赶到皇宫御书房。李世民示意魏征将事情的大致情况介绍一番。听完之后，众人瞬间明白了李世民的心思——他舍不得杀秦山，而秦山也恰好给了李世民一个赦免他的绝佳理由。

“陛下，崔家恐怕会对此有意见。”长孙无忌率先开口，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朕刚刚收到快马传来的消息，崔铭在魏州恶行累累，无恶不作，就算杀他十次，都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行。”李世民神色冷峻，眼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陛下，此事还需妥善处理才行。”房玄龄恭敬进言。

房玄龄与魏征性格迥异，他的政务能力堪称顶级，贞观年间一首担任左仆射，朝廷的政令大多经他之手推行实施。他是典型的忠臣，李世民说什么，他便全力执行。而魏征则不同，但凡他认为不对的事情，定会首言反对。

杜如晦沉思片刻，接着说道：“此事不难解决，只要将崔铭的罪行证据转交给崔州等人，他们自然会知难而退。

对他们而言，崔家的声誉可比崔铭重要千倍万倍。”

对于大家族而言，个人在家族面前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