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麦浪醉心头

第二天，我和惠子商议了一番，我一个人想先去找父母。他们像往常一样，早起去地里劳作，中午，我们吃了饭，他们下午又要去。

我问父亲：“你和我妈还要去地里吗？”他点点头。母亲看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忙道：“伟子，有啥事说吧，咋就愁眉苦脸的了。”

“算了，晚上回来，咱们再好好的说说。”我看着父亲又看了看母亲，支支吾吾的说：“就是，就是想你们了。你们忙吧！放心，家里面我和惠子会照看好的。”母亲摇摇头继续做她的事情了。

正在此时，惠子就进来了。她说：“叔叔阿姨，你们去劳作，可以带我去吗？”

母亲说：“姑娘，你们城里人做不了乡下活的，你们还是去市里转一转吧。”

惠子坚持说：“去看看也好，我很喜欢田野的。”

父亲笑道：“好吧，满足你的愿望。”母亲摇摇头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父母出去了，我们一同跟了出来，父亲在院子里拿着镰刀看了我一眼，又望了望惠子，说：“还是在家里的好，你们同学来一趟不容易，就去市区看一看吧，兰州好吃的好玩的地方不少哩！”

惠子看着我，像是失望的样子了，我赶忙说：“市区，我们是要去的，可是我们这里的田野，我都好久没有去了，赵惠也没有见过，就带她去吧，反正在家里也闷得慌。”父母执拗不过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他们自然知道，城里人本来就不会干活的，他们也自然明白，实话说来，连他们的儿子，我。现在也不大会干活了，还别说是惠子了，惠子在东京大抵是千金大小姐，不会也是在所难免的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我们坐着父亲开的拖拉机到了地里。惠子看着那麦浪翻滚，是十分高兴的。

她说：“中国的麦田，比日本的大多了，一望无垠的。”她这话儿是对我轻轻地说的。父母在低头割麦，我们在低声交谈。

我们这个地方，大型机械是进不来的，与东北的黑土地是有天壤之别的。东北是大平原，国营化农场，现在是私人大规模承包了。那里是机械化的耕作，飞机在上百亩的黑土地上飞来飞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我们甘肃不行，我们这算是黄土地的一部分，降雨量不足，靠天吃饭，缺水严重。所谓的土地都是在半山坡上，山坡下的。惠子说我家的麦地大，也是相对而言的，因为我家的这块麦田是在两座山丘之间的很长很宽的一条。

望了望麦浪，金黄金黄的真是可爱极了，时而随风摇摆像是喝醉一般，时而低头毛腰像是害羞的小姑娘。麦穗是喜悦的丰收季节里最美丽的风景线，仿佛麦穗在微笑，笑着笑着竟然合不拢嘴了。起起伏伏，摇摇晃晃，金色的麦浪多么漂亮。

不知不觉我想起了什么，心里面突然就默念起来，哦，是一首歌谣一般的句子：

小小的梦想，就在我的身旁，

一天一天，慢慢长大。

不知道，童年的时光，

还会不会，回到我当初的地方。

远远的张望，看到你的目光，

一次一次，常常幻想。

不明白，现在的幸福，

还能不能，到达我未来的地方。

你看那片麦浪，闪烁一片金黄。

在我心里，快快乐乐，幸福的模样。

你看风吹麦浪，随风自由飘荡。

在我身边，摇摇晃晃，快乐的天堂。

又看了看父母的辛劳身影，我差一点就掉下眼泪来了，我的眼眶了，果然有泪花在闪动着，这是什么泪花呢？这是感动的泪花，父母人到中年了，还在劳作，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这是无奈的泪花，我刚刚大学毕业，有什么办法去改变现状呢？何况我现在不能为他们付出自已的什么，还需要他们来支持我了。大哥虽然有公司，可他为了贷款也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很是不容易。就拿去年来说吧，他被南方的一个空壳工程公司骗走了八十多万，他那个时候很难，但还是给我汇款。这些我一无所知，也是毕业之前父母告诉我的。这一段时间，大哥与人打官司，说是，可以赔一套别墅。他很忙，所以没有在家。

我想，我作为中国的一个当代大学生，不指望自已对父母做出多大的贡献，只愿自已不去拖累他们也就感天动地了。这并不是我自已没有本事的自我安慰，而是面对眼下的现实思考。我赶紧转过头，惠子还是看见了。她如何不明白呢，她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坚强一点。

我有了一种冲动，在此时此刻我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举手无措吧！我拿起镰刀想试一试。

母亲看到我，忙道：“不用你忙的，回来一趟不容易，去看着人家姑娘去，年轻人耍去。”我不睬，笑呵呵的拿起镰刀，惠子也学我的样子拿起镰刀。

父亲说：“你们都不用忙忙呼呼的，小心镰刀割了手，我磨的快着哩！”说着便爽朗的笑了，这笑既朴实又憨厚，充满了无限的善良，是中国农民最美的笑容，也可以说，是代表中国的笑容。

我问惠子：“你会吗？想不想试一试？不过要小心割了手，如果割了腿就麻烦了。”

惠子瞪了我一眼，说：“怎么不往好处去想，就知道胡说八道的。不会可以学习，不好可以练习。没有人天生下来就会这会那的。我喜欢学习，从小到大都喜欢。”说着她朝我做了个鬼脸便转身向我母亲那边去了。

我摇摇头笑了，我看的分明，母亲果然就教起了她，她很认真，所以很慢。虽然很慢，但很认真，也并不笨手笨脚的。不过与我母亲的娴熟相提并论的话，那就相形见绌了。她似乎挺乐观的，并不甘心轻易放弃。我想，我不能做一个观众了，也应该去试一试。我也过去拿起镰刀与父亲一道割了起来。虽然慢，也生疏了许多，可动作还是合乎规范的。我又或多或少的找回了中学时代的记忆了，记得那年夏天，我从市中学回来，和父母大哥一同割麦子，我比父母快多了。

我那年十七岁，年龄虽不大可一股子气力却大的很，我们的兴致高的很，那个时候热浪滚滚，汗流浃背的，回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麦穗头把脖子手臂腿上划得一道道痕迹，痛的了得，实在热的受不了了我们孩子们就偷偷地跳进了水库，这样才感觉到舒舒服服的了。当然年轻气盛也一根筋，总是与父亲对着干，为此咱父子俩没少掷气。

有一次我与父亲一同去拉水，一同开车去镇上买化肥。半路上拖拉机就抛锚了，父亲想让我去找一个师傅来修理一番，我不知道哪里去找，父亲就生气了，说我老大不小的人没头没脑这点小事还办不了，能干什么？此言一出，我腾起一股无名火，说，我就是什么也干不了，就知道吃喝拉撒睡。父亲气呼呼的，这样我们就针尖对麦芒起来。我们正在拌嘴，有人开双力三轮车经过知道原委以后二话不说就带动我们的拖拉机到了镇上，真是无以为报、无以言谢。那个叔叔劝我们说“父子同心其利断金，父子反目天理不容。”听了这话我与父亲才算是缓和过来，现在也是记忆犹新。后来我做什么都是从容不迫的，那个时候虽然苦，但是很幸福，一家人在一起乐乐呵呵的，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算是别无他求。现在大哥不在家，我又上学在外，只有父母了。想一想真是好怀念过去啊！如今呢，弹指一挥间，仿佛历历在目。

天热的很，我还在坚持着，尽管汗滴如豆子一般大小的在击打着脚下的土地，但热情战胜了一切，信念超越了所有，所以就有了十足的干劲。当然，凡事都应该是有个限度的，热情这东西往往并不能靠得住的，因为它只是一瞬间的挥发，一旦延长了它的时间跨度，超越了它的承受强度，那就会自已消亡的。我最终是耐不得热了，‘汗滴禾下土’的滋味真是不好受的，我热的受不了了。再看看惠子，她却始终在忙忙碌碌的，好像既不觉得热又不觉得累。她是在装模作样呢还是在装腔作势呢，我想大概都不是，因为她装的很像很好，所以用“装”这个词就太冤枉她了。

她割的不好，的确是不堪入目，实在是难以启齿，她也自觉不能继续下去了，便放下了手中的镰刀。她跟在我母亲的身后整理着松散的麦垛，那弯腰起身之时像是一个农家女儿一样，仿佛是跟着妈妈的人了，那样的一副和谐的图卷铺展开来，显得十分别致，我忍不住掏出手机，就地咔咔了几张。父亲转过身来放麦垛，我也咔咔了几张。

他见我拿着手机在傻笑，便说：“你小子不干活，就没个正经的。干脆回去吧，去和人家姑娘一起回去吧。”

母亲也笑着说：“你看看，人家姑娘大老远的到咱们这里来，让她干活，我们这心里面总觉得过意不去的，快回去，啊，姑娘听话。”

惠子放下麦垛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阿姨，我不累，没有关系的，我喜欢这样的劳动。”母亲摇摇头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去，汗珠滴落了下来。惠子见状赶忙去田埂边拿了一条毛巾跑了过来递给母亲，母亲会心的笑了。

父亲见状，对我耳语道：“两个人咋就像是一对母女了呢。”我自豪的看着惠子那边：“是婆媳了，怎么样？”父亲忙道：“只要你有那样的本事，我们没啥说的，就希望你小子过的好嘛！”

这一个“好”字让我十分的感动，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多少父母都在做着这样的一个久久地一代又一代的期盼呀！都在想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都在他们的儿女的身后，醮着浓浓的深情又心甘情愿的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字-----值呢！我想，希望我们大家都好，这才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