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汇聚在我身上。

元贵妃是最惊愕的那个，连手中的龟壳都掉落了一个。

我耸了耸肩，对高鹤无所谓道：“诚然，我是被迫来此，很显然，马上就要作为‘穷凶极恶作恶多端之人’被处死，且永世不得超生了。”

高鹤再次迅速跪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啊陛下！”

“这位，这位便是那位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啊陛下——”

元贵妃最先拍案而起。

“高鹤！你的意思难道是，本宫的预言有误吗！”

高鹤站了起来，当着皇帝的面来回走了几步。

皇帝直接失态得站起了身。

“朕方才心烦意乱，竟未察觉你这三十年的腿疾已完全康复如初了！”

高鹤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只用了一副药，陛下，有救了啊陛下……”

皇帝一合掌，连忙让人将我松开。

他亲自走下了龙椅，只留惊疑不定的元贵妃在上。

“神医，朕……”

我没看他，也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呆愣着的元贵妃。

“既是神女，娘娘可得将自己的龟壳收好，大不敬，可是会遭天谴的。”

“你敢咒本宫？”

“陛下，陛下，此人断不可信，臣妾的预言，您忘了吗？”

我一抚掌。

“预言？什么预言？是我是穷凶极恶之人的预言，还是我已出了大夏的预言？”

元贵妃哑口无言，指着我，语无伦次了许久。

“你，你！你是故意的！”

我摇头失笑：“草民人微言轻，如此故意，能做些什么？贵妃娘娘天命之女，凡所预言无一不应验，此番三条预言，皆是要置我于死地，嘶，究竟是不想让我见谁呢？”

“一派胡言！胡说，你胡说！”

我这才看向皇帝。

“草民治病救人呢，没有什么条件，也不要什么报酬，只是一点，不信者，不治。”

我话说得很清楚。

其实也不必我说得如此清楚。

皇帝眯着眼，元贵妃看不清他的神情。

猜疑一旦成型，稍有风吹草动，都会顷刻成长为参天大树。

何况是多疑多思的帝王。

神女又如何。

若是起了异心，咱们这位连糟糠妻与第一个儿子都敢不眨眼地杀的君王，又怎能容忍。

于是皇帝抬手：“贵妃啊，你今日也累了，回宫歇着吧。”

元贵妃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只是她不甘心。

“陛下，那，大皇子呢？就算礼南之死与他无关，可他，可他害死过臣妾的孩儿，陛下，您不是一直都想……”

元贵妃顺风顺水的人生第一次受挫，急于扳回一城，难免口快。

“闭嘴，滚出去！”

人人噤若寒蝉。

皇帝是真动了怒，连盛宠不衰的元贵妃都斥责了。

没人知道哪一句触怒了他，但我知道。

就是这样一个人，亲手将谢筠之推进了地狱。

不是元贵妃一定要谢筠之死。

是皇帝不想让他活，元贵妃，不过是顺君意而为之，凭着出色的价值，做了他手中一把快刀。

皇帝乃是大夏朝的开国皇帝。

揭竿起义时为了粮饷供给，娶了当地的富户之女，也就是他的糟糠妻，谢筠之的生母李氏。

李氏性子温婉善良，她那个父亲却不是省油的灯，为着自己为皇帝提供这样多的助益，没少携恩图报，也从不将入赘的皇帝当人看。

皇帝造反成功，第一件事就是找个罪名砍了他的头。

至于从无错处的糟糠妻，即便他厌恶至极，为着名声也不可弃，他便高高挂起，登基后从不理会，妃子一个接一个地纳，却连一句话都不肯同李氏多说。

李氏在这样无形的暴力之中忧思成疾，缠绵病榻后不久便离了世。

李氏死的那天，谢筠之求他去见母亲最后一面，被高兴得喝了好几壶酒的他一脚踹开，从此落下病根。

李氏死了，谢筠之，这个长得肖似李氏的儿子，他一样不喜欢，一样想让他死。

没有元贵妃替他栽赃诬陷，还会有李贵妃，林贵妃。

谢筠之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有个这样恶心的爹，所以让他一生如同浮萍，如履薄冰，从无依靠。

恶心，恶心至极。

眼前，是为了治病忍着不快，允了我以配合默契为由，要让谢筠之留在我身边做药童的要求。

“神医，你看，朕这一用力就易骨折的怪病，可有的治？”

“陛下放心，草民有法子。”

他很满意，全程没有多看谢筠之一眼。

但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是能送你上西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