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月黑风高夜

裴长渊多疑也忌讳旁人越过他去行事，他冷哼一声道：“那这就不是朕的后宫，而是成王的后宫了！”

“圣上恕罪！”“父皇恕罪！”贤妃与成王皆是白了脸，诚惶诚恐跪了下来。

皇后朝裴祈使了个眼色，柔声道：“圣上切勿动气，贤妃与成王也是关心则乱，毕竟成王妃腹中的孩子来之不易，成王妃先前进宫都是好好的，今儿之事实在是无妄之灾。要臣妾说，不如趁现在成王妃醒着，让人好生送回成王府，在贤妃宫中，总是不便些。回府后也好安心休养，等来日再得龙孙。”

裴祈亲自替裴长渊斟茶，接了话茬道：“母后所言甚是，父皇看在皇兄已然失子的份上，还是不要怪罪于皇兄了。”

“既然知道腹中孩子未满三月，胎像不稳，还往宫里乱跑什么？”裴长渊说到后来，几乎是带着厌恶的口气：“还未知男女的孩子没了就没了，贤妃，人都是你给安排的，要怎么处罚你自已看着办。将成王妃挪出宫去，省得日日哭哭啼啼，扰了众人清净。成王，也该管管后宅规矩了！”

裴长渊的话令贤妃与成王后背冷汗直流，贤妃陪伴在裴长渊身边多年，今日之事，显然成王妃自已有错在先，有孕之人还乱跑，不管是被人算计还是意外，都是活该，贤妃已然不期望裴长渊能对成王夫妇起了怜悯之心。

贤妃已经从方才的慌乱中抽神，就像裴长渊说的，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没了就没了吧，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成王妃需得养好身子，才能持久，她适可而止道：“臣妾知道了，定会让人好生送了成王妃回去，还请圣上宽恕臣妾胡乱之言。”

“哼。”裴长渊冷哼一声，是一点情面都没给贤妃留。

既然事情尘埃落定，皇后也就打算起身离开，众妃嫔很有默契地跟在皇后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了贤妃宫中。

外头，已然是雨过天晴，梁念芙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裴祈的身影，他早就同皇后回了凤鸾宫，算算时辰，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梁念芙眼睫微垂，转身往自已的昭阳宫去。

裴祈仁孝，该要陪着皇后用完晚膳才出宫的，那么，御花园就是梁念芙可以守株待兔的地方。

月黑风高夜，行事方便时。

长松亦趋亦步跟在裴祈身后，提着一盏长柄宫灯，描花宫灯内泄出的光像是微弱的萤火只够照亮脚底下的路，以至于前头裴祈停了下来，长松还没收住脚。

“主子恕罪！”

长松脑门磕在了裴祈后背，疼的龇牙咧嘴，他家主子别看身形不显，身上的肉可是实打实硬邦邦的。

裴祈无缘无故停下，长松不明所以，他探出身子去瞧，顿时无声望天，这位姑奶奶，怎么又来了！

长松想要上前驱赶，却被梁念芙抢先一步截断了话：“璟王殿下让本宫好等。”

裴祈眯起斜长的丹凤眼，若有若无的目光自上而下将梁念芙扫视了一遍，梁念芙始终笑意连连，姿调妩媚且随意地倚在假山石上，任由对面人肆意的眼神差点将自已拆骨剖腹。

裴祈上前了两步，长松非常自觉的侧身与姒雪站在了一起，抬头望天。

“本王交代瑜妃的事情，瑜妃似乎并没有办成。”

裴祈先发制人，令梁念芙指尖忍不住勾了勾假山上错杂的藤蔓，佯装不知道：“本宫按照璟王殿下的交代已经做了，但耳旁风这种东西，作用大不大，本宫还真是不清楚，怎么？祭礼的人选圣上还没定下吗？”

裴祈身形未动，但眸光渐冷：“明知故问。”

“那这便是璟王你自已的不是了。”梁念芙嬉笑着上前道：“本宫今日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璟王殿下，璟王殿下还不知足？”

裴祈终于正视了梁念芙，他指腹无意识地碾磨了下衣袖道：“成王妃小产，是你做的？”

“哎，无凭无据的事儿，璟王殿下这种话还需谨言慎行。”梁念芙裙裾扫过裴祈鞋面，傲然道：“宫里头，借刀杀人的戏码璟王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本宫的手上可不想早早染上了血。”

“成王夫妇引以为傲的嫡子已经没有了，还是因成王妃自身骄纵的缘故，本宫已经替璟王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若是成王因成王妃小产一事，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璟王殿下你猜，祭礼的人选会最终落到谁人头上？”

梁念芙几乎是明晃晃地在告诉裴祈，该做的她都做的，甚至做的比裴祈要求的还要多，至于接下去的事情，就看裴祈自已行不行了。

“好手段，本王果然没选错人，但本王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瑜妃有话就直说吧，本王此次承了你的情了。”

晚间的风穿过假山石洞，拂过裴祈衣襟下摆，他眸色幽深如水，轻笑着吐出这句话，但语气淡淡，让人琢磨不透其中深意，可梁念芙才不管这些，她“啧”一声，提了恼人的裙摆，上前一步，与裴祈几乎呼吸交缠。

方才一路过来用的长柄宫灯被长松留在了身后入口处，此时光亮更加不显，但裴祈却能准确无误地看见梁念芙未施粉黛的一张脸，甚至于小巧耳垂上的耳洞以及细小的绒毛，裴祈心念一动，欲要后退的脚慢慢停住了，顺带给了梁念芙更肆意妄为的空间。

梁念芙对于裴祈未有任何动作，心下诧异，她起了坏心思一般嗅了下裴祈身上的味道，无端端想起了在清风阁那一晚，炽热的呼吸，交缠的双腿，以及结实的后背…

梁念芙突然觉得心怦怦直跳，好像里头藏了一只盲目乱撞的小鹿，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梁念芙赫然还发现自已脸颊发烫，止不住的热意令她心中烦躁，她顿时懊恼自已在想些什么，她偷偷上睨，暗自庆幸于天太黑，裴祈应该看不见她。

殊不知，这只是她自已的想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