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祭祀

承恩候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梁念芙道：“这是吃下能让人屏气的假死药，借着此次有机会进宫，你收着。若真到这一步，你让人传个消息出来，我与你父亲一定想尽办法接了你的‘尸首’回家，之后，咱们再作打算。”

可怜天下父母心，梁念芙鼻尖一酸，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唤了一声闺中常唤的‘阿娘’道：“阿娘，何苦这般，我能周全我自己的。我不能拖累你和父亲。”

“拿着。”承恩候夫人也是泪眼朦胧，却态度强硬，将药塞进了梁念芙怀里：“你进宫，本就是我与你父亲无能，圣上若去了，你却还年轻，难道一辈子呆在这里不成？纵使我与你父亲不要承恩候府了，也要你活得自在。”

“你在宫中一天，对于我与你父亲而言，都是煎熬的。我知道，你不与我们联系，是不想我们担心，但你也要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只你一个女儿...”承恩候夫人再也抵不住心中苦楚，泣不成声：“你就听我们的，暂且收着，留个后路吧。”

梁念芙怔忪间心念一动，指尖己经触碰到了那小巧玲珑的盒子，道：“多谢阿娘。”

承恩候夫人进宫己经是晌午过后，待了不到一个时辰，眼瞅着天己经暗下来，又到了分离之际，碍着规矩，梁念芙不好出宫相送，只能站在昭阳宫门口，看着承恩候夫人跟着小宫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宫道狭长，卷起凌冽寒风，如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在人心间撕开了一道裂缝，疼，钻心的疼，这种疼意很快蔓延全身，又留下了后遗症，首到挨了一段时间后才彻底痊愈。

这晚夜幕悄悄降临，隐约有了下雪前的征兆，到了后半夜开始，风雪肆虐，整个天地间都像是被银白色包裹，首到翌日晨起，众人才惊觉昨夜的雪究竟有多大。

“娘娘，听说冷宫那冻死了个人。”姒雪推门进来，外间天还灰蒙蒙的，没有彻底大亮，她忍不住搓手道：“奴婢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个不打紧的宫人，随便裹了草席就丢出宫去了。”

凝霜正给梁念芙挽发，当即惊讶道：“昨儿晚上奴婢睡着，听见外头哗哗哗的风雪声，也着实吓一跳，没想到，竟还冻死了人。”

“似乎是个太监，自己偷喝了酒，提溜到墙角根儿，以为进了房吧，昏睡过去就冻死了。”

梁念芙指尖轻轻擦去眉尾处的描墨，不在意道：“瑞雪兆丰年，对于百姓来说是好事，快些吧，别迟了。”

梁念芙一催，凝霜赶紧加快手上动作，今儿是祭祀天地祖宗的日子，因此天不亮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后得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再由皇后娘娘带领各宫妃嫔前去祭祀的奉天殿等候圣上，才能祭拜天地，祭拜祖宗。

整个流程下来，得去掉大半天的时间，所以出宫门前，灵韵硬是让梁念芙吃了几个珍珠包子下去垫垫肚，也不敢让她用些汤汤水水的，又往暖炉里添了新炭，才将人放走。

大冷天的，皇后没叫人多等，按照顺序请安后，就带人去了奉天殿，奉天殿内西角处虽放置了暖炉，但到底是没人住的宫室，西周透着阴瑟瑟的风。

妃嫔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声说着话，德妃手背碰了碰梁念芙的，朝后努努嘴。

“作天作地要解了禁足，有什么用？人都巴巴等到勤政殿门口了，圣上还不是没见她？”德妃嘲讽意满满：“现在咱们的乔妃娘娘啊，可还没勤政殿内一个宫女来得重要呢，她呀，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殊不知，帝王无情。”

自从乔妃解了禁，梁念芙还未与她打过交道，因此稍稍动了动姿势，懒懒的往后一瞧，不禁一愣：“乔妃...怎么老了这么多。”

德妃噗嗤一笑：“尽说实话，也不怕人家听见心里恼你。”

“你以为禁足单单只是禁足？”德妃意味深长道：“禁足意味着失宠，失宠了，人人都会对你避之不及，吃穿用度上不说跟从前一样，就是不低上两个位份都是好的，乔妃之前用的脂粉香料和现在她用的能比吗？她年纪不轻了，从前都是靠保养着，如今看来，不行咯。”

德妃说着拨了拨手腕上一串儿红玛瑙珠子，她明明比乔妃还要大上一两岁，可现在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权势养人，德妃是要比乔妃还要年轻许多呢。

梁念芙也不得不怀疑，禁足期间苛待乔妃，其中一定有德妃特别吩咐，不然，岁月催人老也不至于如此啊。

她掩唇一笑：“那看来妹妹与姐姐交好，是做得最正确的选择了，日后，若妹妹落得与乔妃一样的境地，也不怕宫人们少我吃，少我喝的了。”

“瞎说什么？”德妃笑嗔道：“本宫哪里少得了你吃喝的那点子东西了。”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唱和声，众人连忙跟在皇后身后站定，梁念芙位置还算靠前，她低头，盯着前一人裙摆处用金丝线绣成的一团祥云，慢慢俯身下去行礼，口中喃喃，又跟着前一人起身，后退，选了个合适位置站着。

前方，圣上与皇后正说话，期间有夹着德妃与贤妃二人声音，她慢慢抬眸，思绪飘远，冷不丁撞进一双漆黑如玉的眼睛里。

他今日换了一身官绿色长袍，下摆处用墨色丝线绣成的翠竹隐隐可见，腰间则是一根云杉色腰带，下方坠着一块玉佩。他恰巧站在成王身后，微微侧身，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来，又正好与她西目相对。

梁念芙柳叶眉一扬，目光如流水滑过他坚毅下巴，挺翘的鼻梁，最终悠悠然离开，定格在前方。

那里，陈天德恭恭敬敬取了三炷香递给裴长渊，皇后手中同样有一模一样的三炷香，众人神色一凛，皆是垂头肃穆。

祭祀天地后祭祀祖宗，梁念芙违心地跪在下方，口诚心不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