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脉本源枯竭

澹台梦指尖的凉意刚离凌尘手腕，便全身无力软倒。

凌尘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胸口似被浸水的棉絮塞满。

“帝后娘娘此乃灵脉枯竭之征兆！”柳无咎掐指惊呼。

陈铁山踢翻半截龙肋骨，厉声命令：“放哨！严密盯住百里内所有活物！”

瘴气弥漫的深处，巨大阴影如沉睡心脏般缓缓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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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梦蜷缩在冰冷的龙鳞化石上，身形单薄如纸。

小满用衣角撕下来的碎片，蘸着岩缝里渗出来的水，一遍一遍地替她擦额头上的汗珠儿，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嘴里默念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祷告。

凌尘站在三步之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岩壁，那一下，她指尖接进来的寒气，要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淡，像是风中摇曳的蜡烛。

在她抽离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眸里亮起的那点光，忽然就熄了。

“她……”

凌尘喉咙干涩。

“还能承受几次？”

柳寒烟蹲在澹台梦身边，手指搭着她纤细的腕脉，眉心拧成死结，褪色紫绫道袍的袖口沾了泥，也不管。

“灵脉本源枯竭。”

她声线低到极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是损耗，是…你的帝血污染了。"

凌尘脑子里“嗡”的一声。

污染？

心魔血誓内容清晰——危机解除后恢复自由。

但若灵脉受损…

“胡说！”

角落里传来一声尖叫，柳无咎抱着他那本《天机衍》，蜡黄的脸上带着激动。

“帝后娘娘身承上古水神血脉，正是与陛下玄穹帝血两相相济！天作之合！什么枯竭污染，一定是……一定是这里的阴煞侵蚀！”

陈铁山没说话。

他的身子像一尊铁塔，挡在通向更深处的隘口前。

他脚边，半截染了血的砍山刀埋在脚下碎石中，砍山刀崩裂的口子，比刚从尸首堆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又多出几处，沾着黑绿的、不知名怪物的粘液。

他铜铃般的眼睛往缩在岩洞一角的老弱妇孺看去，往那几个眼神躲闪，凑到一起小声说话的奉天司降卒看去，盯着赵黑虎惨白的脸。

赵黑虎被盯得一颤，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

"此地不宜久留。"

陈铁山的声音犹如砂石摩擦。

"瘴气含毒，阴傀难以灭尽。龙骸深处...有物正在苏醒。”

他话音刚落，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远古搏动的回响。

咚…

岩洞微颤，碎石纷落。

人群里响起压抑的抽泣。

柳寒烟猛地站起，目光锐利如刀子，首刺向柳无咎。

“你的天机呢，你的生路呢，废话一句，老娘先拿你祭了这破渊！”

柳无咎脖子一缩，手忙脚乱地翻开了《天机衍》，枯指在残破的书页上飞快地划拉，嘴里叽里咕噜念着。

“龙陨之地…帝血归乡…生机…生机应在…。”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爆出骇人光芒，瞪着凌尘。

“陛下！您的血！您的血在引导您！去…去龙心！龙心是唯一的生机！”

...

“朝议”在这巨大龙首骸骨的眼窝空洞中展开。

头顶是天穹肋骨般的巨大化石，脚下是万年灰黑岩土，洞外翻涌着灰白瘴气，像一条浑浊的帷幔。

凌尘倚坐于一根斜伸而出的断裂龙牙上，寒意沿脊椎攀升。

柳寒烟贴近他，手始终按在腰间。

陈铁山持刀而立，如门神般堵住眼窝入口。

柳无咎跪于凌尘足畔，手捧《天机衍》，因激动与恐惧而身躯微颤。

赵黑虎与几名降卒蜷缩于角落，目光如暗处鼠类般闪烁。

“启…启禀陛下!”

柳无咎的声音在这偌大的空洞里回荡出轻微的声响。

“夜观，不对…感应天机! 帝星晦暗，但紫气暗结于龙心之地，陛下当速速移驾以应天时!”

"龙心？"

陈铁山眉头紧锁。

"瘴气肆虐，阴傀聚集之地，你这不是让陛下送死吗？

“陈将军慎言！”

柳无咎脖子梗起，脸上的蜡色都快变红了。

“那是《天机衍》上所言，龙心是真龙一身精华汇聚，陛下身怀帝血，正好汲取龙元，调和阴阳，到时候帝血安定，帝后娘娘灵脉的厄运自然就能解除，这…”

赵黑虎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放屁！”

在陈铁山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下，迅速缩了回去。

凌尘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识海中那块轮回镜碎片上。

自踏入这片龙首骸骨的眼窝之后，那片碎片表面那些蜘蛛网般的裂纹就不断发出微光，仿佛传来了某种奇异的带着渴求的脉动。

方向……正是朝向柳无咎所说的龙心那里！

碎片传递而来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他心脏骤停的熟悉感。

爹？

“哨探是否己派出？”

凌尘突然问道，声音略显嘶哑。

陈铁山一愣，随即点点头。

“放了，老吴头带三个腿快的家伙，往东，往南两个方向摸出去十里开外，赵黑虎！”

赵黑虎一个激灵，忙应道：“啊？在！在！”

陈铁山果断下令：“带两人向西，探查瘴气稀薄处！若有异常，即刻以响箭示警！”

赵黑虎就苦着脸，看着洞口外那些乱窜的毒瘴，又盯着陈铁山手里的那把沾满黑绿粘液的砍山刀，最后也是一张哭丧的脸。

“……遵命”

带着另外两个面色如土的降卒，慢慢悠悠往洞外的灰白雾气里钻进去。

“陛下！”

柳无咎半跪一步道：“龙心方位己定，时不再等啊，迟则生变，等奉天司或者青岚宗的鹰犬寻着帝血味道寻来。”

柳寒烟冷冷打断： “龙心里有什么？说清楚！”

柳无咎一怔，目光闪烁：“这…天机难测，仅现‘大凶大吉，生死之关’……

“那可不清楚。”柳寒烟的声音冰冷刺骨。

“让我儿子去冒险送命？

“娘。”

凌尘忽然握住柳寒烟紧绷的手臂。

他抬头，目光掠过柳无咎狂热的面孔，掠过陈铁山眉间紧紧皱起的阴郁，最后落在洞口那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灰白之上。

识海中的轮回镜碎片发烫，那缕微弱的熟悉感犹如风中残烛，却紧紧揪住他的心。

“去龙心。”

三字落，砸于寒龙骸，决绝不容疑。

陈铁山抱拳，刀柄重击地面：“臣愿为先锋开路！”

柳无咎欣喜至极，额头“咚”地叩在硬土上：“陛下英明！实乃天命所归！”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头低垂的降卒，悄悄的抬了抬头，瞥了眼凌尘，又迅速的垂下去。

指尖在沾着污泥的衣服下，无息的捏碎了，藏在指甲缝里，如芝麻大小的一条黑色符虫。

队伍在浓重的瘴气中艰难前行，宛如一条濒临死亡的百足虫。

陈铁山挥着砍山刀砍向拦路的漆黑藤蔓，砍山刀崩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柳无咎举着一块发出惨绿微光的萤石，哆哆嗦嗦的照在脚下崎岖湿滑的龙脊椎骨化石上。

凌尘走在中间，每一步都踏在万年沉积的冰冷龙骨之上，帝血在体内翻涌，与脚下这一具庞大的龙骸留下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古时威压呼应，带起一阵阵冰火交融的剧痛。

澹台梦躺在藤条编织的简易担架上，被两名妇人抬着前行。

小满紧握担架边缘，面色苍白。

越往里面走空气里的硫磺味和腐朽味就越浓，那几根龙骨化石越发变得狰狞扭曲，就像那条龙死之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挣扎。

岩壁上开始出现一大片一大片暗红的斑块，那是早己干涸的血迹，散发出让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停！"陈铁山突然低吼，魁梧身躯瞬间紧绷如弓。

砍山刀横于身前，刀尖指向左侧深邃黑暗处。

所有人都僵住了。

死寂。

只有瘴气无声流淌。

凌尘汗毛骤然竖起，识海中轮回镜碎片剧烈颤动，迸发出空前刺目的金光。

一幅极其短暂、 却无比清晰的画面撞入脑海——

黑暗里，无数双苍白无瞳的眼睛骤然睁开，密密麻麻，宛如倒挂的星河。

“跑！”凌尘的嘶吼与心底预警同时爆发。

“吼——！！！”

非人咆哮西方骤起，腥风卷瘴气浓稠。

岩壁、 地面、头顶交错，满是惨白的影子如潮水般涌现。

那些影子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千万具腐烂尸骸的集合，蠕动着、翻腾着，伸出了密密麻麻、白骨嶙峋的手臂！

阴傀！

体积较以往增大百倍。

“护驾！”

陈铁山的大吼声被可怕的嘶吼声音掩盖住，他双手举着崩口的砍山刀，狂暴的刀光变成一道血色风暴，狠狠地砸在扑来的惨白潮汐上。

噗嗤！噗嗤！

粘稠黑浆与碎裂白骨如暴雨般炸开。

人群骤然失控：哭喊、尖叫、推搡西起。

老妇人被绊倒后，瞬间被数只白骨手爪拽入翻涌的惨白浪潮，未及发出惨叫便己消失无踪。

“小姐！”小满凄厉的哭喊划破混乱。

妇人抬着澹台梦的担架时，被侧方扑来的阴傀撞飞，导致担架剧烈倾斜。

昏迷的澹台梦如一片无力落叶，滑向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

“澹台梦！”

凌尘双眼怒睁，身体本能先于意识，猛然向前扑出。

指尖几乎触到她飘飞的衣角！

脚下却猛地一空！

龙骨腐朽不堪，终因无法承重而骤然断裂。

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全身！

浓稠黑暗与刺骨阴寒从下方汹涌袭来。

混乱里，就看到柳寒烟的脸都吓白了，也看到陈铁山在尸海里疯狂劈砍的模样，看到柳无咎抱着头缩在岩缝里尖声大叫，还有赵黑虎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最后一瞥，是那道疾速远去、坠向深渊裂隙的素白身影。

还有识海里，那一块疯狂晃动、金光爆裂的轮回镜碎，那面轮回镜碎片里面，一个穿着破烂的青色官袍的虚影，好似…抬了抬头？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