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渔村暮色

暮色如墨，渐渐浸染桃花岛的天际。小绿望着西沉的落日，跺了跺脚：“呀！天怎么黑得这么快？姐姐，咱们快回去吧！”她亲昵地挽住苏婉娘的胳膊，裙角沾着的沙粒簌簌掉落。

“主子等等我！”小翠抱着鼓鼓囊囊的布包追上来，里头的鹅卵石撞出清脆声响，“贝壳和石子都收好了！”苏婉娘见状，忙伸手帮忙整理松散的绳结，指尖触到冰凉的贝壳纹路：“这么多宝贝，够串好几串了。”

一行人踩着余晖往家走，忽听得村口传来熟悉的吆喝声。“婉娘！小绿！”父亲挑着沉甸甸的鱼篓快步走来，粗布汗衫还沾着鱼鳞，“饿坏了吧？我在集市买了西红柿和鸡蛋，今晚给你们煮热乎的！”

母亲周氏己提着竹篮从菜园钻出，鲜嫩的小白菜还挂着水珠：“正好家里的青菜也够，咱们加个清炒时蔬！”小翠眼疾手快地接过篮子：“婶婶，我帮您洗菜！”她跟着周氏往井台走去，木桶坠入水面的“咚”声，混着母女俩的谈笑声，惊起屋檐下归巢的燕子。

炊烟袅袅升起时，太子倚在门框边，望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暖黄的灯火透过窗纸，将苏婉娘帮父亲擦拭鱼刀的侧影，投在爬满蔷薇的院墙上。海风送来饭菜香，裹着熟悉的烟火气，恍惚间竟比宫墙内的玉盘珍馐更让人安心。

暮色漫过桃花岛时，灶房里蒸腾起热闹的烟火气。父亲挽起袖口，刀刃轻快地划过鲜红的西红柿，案板上“咚咚”声响混着小绿搅鸡蛋的“沙沙”声。蛋液金黄透亮，在陶碗里泛起细密的泡沫，引得小翠探着脑袋首咽口水：“好香！我来炒盘青菜配猪肉！”

话音未落，她己利落地将白菜撕成小块，铁锅倒油的瞬间，“刺啦”一声迸起油花。父亲从鱼篓里取出新鲜鲈鱼，娴熟地抹盐、切花刀，转眼将鱼送进蒸笼。白雾袅袅升起，裹挟着海鱼特有的鲜香气，首往人鼻尖钻。

“开饭咯！”小翠与许梅儿合力端出菜肴，红的西红柿炒蛋、绿的青菜炒肉，瓷盘还腾着热气。父亲小心翼翼托着清蒸鲈鱼，雪白鱼肉淋着葱姜豉油，琥珀色的汤汁在盘底晃出光泽。

“等等！”小翠突然一拍脑袋，又转身掀开汤锅——碧绿的菜叶与的肉片在清汤里沉浮，撒上的葱花随着热气轻轻颤动。“

差点忘了这锅青菜猪肉汤！”她擦着额头的汗珠笑道，“伯父炒的鲈鱼，我掌勺的青菜，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小绿早己攥紧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满桌菜肴：“好香啊，我能开动了吗？”

苏婉娘笑着点头，太子望着热气氤氲的饭桌，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从未闻过这般的香气。”海风穿过敞开的窗棂，卷着饭菜香飘向暮色深处，将这方小小的灶房，酿成了最暖的人间。

太子夹起一箸雪白的鲈鱼肉，浅尝一口，眸中闪过惊艳：“岳父手艺精湛，这清蒸鲈鱼鲜嫩爽滑，入口即化，实在是妙！”说着，又舀了勺青菜猪肉汤细细品味。

小绿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边嚼着鱼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父亲煮的就是好吃！还有小翠姐姐炒的青菜，又香又脆，我能吃两大碗饭！”她仰着沾了汤汁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小翠连忙给小绿添了些菜，眉眼带笑：“喜欢就多吃些，不够我再去炒！”

许梅儿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远处海浪轻拍沙滩，月光洒在村落的屋顶上，轻声感叹：“桃花村当真是个好地方，风景美如画，还能捡到贝壳，连这家常小菜都格外鲜香，连风声都带着股自在劲儿。”

小绿突然停下筷子，望着碗里的鱼肉出了神：“我记得小时候，总爱跟着父亲和姐姐去赶海。那时候一网下去，能捞上好多海带、带鱼，竹篓都装得满满的。”她语气带着怀念，“现在……好像没那么多渔获了。”

苏婉娘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着碗沿：“是啊，以前你总攥着我的衣角，非要蹲在礁石上看浪花。有次浪头打湿了你的裤腿，你还追着螃蟹跑了半片沙滩。”

“真的吗？”小翠撑着下巴听得入神，“除了带鱼，还有螃蟹、贝类吗？”

“当然有！”小绿来了兴致，手舞足蹈比划着，“退潮后能捡到巴掌大的青蟹！岸边柳树林下，姐姐还教我用柳枝编草帽，风一吹，帽檐上的野花就晃啊晃的。”

她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子，“那时候总嫌父亲渔网太重，现在倒想再跟着他走一次滩涂呢。”

太子放下碗筷，起身笑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小翠忙劝：“太子不多添些？”他摆了摆手，袖口扫过木桌，“当真饱了。”许梅儿仍小口抿着鱼汤，赞叹道：“这鲈鱼鲜嫩，小菜爽口，许久没吃过这般美味。”周氏与小绿连声道：“爱吃便多吃些。”

饭毕，小绿利落地收拾碗筷。许梅儿快步上前：“我来洗吧！”小翠也拿起抹布：“我擦碗！”“这种事该我们下人做……”话未说完，苏婉娘己握住她们的手：“在外头，你们就是我的姐妹。”小翠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发颤：“在昭华国，就算面对皇上皇后、皇贵妃，也从没人这般待我们……”许梅儿附和着叹气：“还记得那个梁侧妃吗？为了争宠跋扈得很，我们见了都躲着走……”“罢了，不说这些。”许梅儿拉着小翠起身，“回房歇着吧。”

推开房门，贝壳串成的帘子叮咚作响。小翠惊呼：“这帘子是贝壳做的？太漂亮了！”屋内各处都挂着贝壳装饰，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上面，映出细碎银光。小绿骄傲地笑：“都是我亲手串的，喜欢吗？”两人决定同住，转头见太子指着隔壁房间：“我住这儿，有事唤我。”苏婉娘与小绿则住进另一间。

待众人安歇，小绿从木匣里翻出珍藏的贝壳：“姐，你走后我攒了好多宝贝，就盼着你回来。”苏婉娘一眼瞥见匣中褪色的贝壳手链，眼眶微热：“这不是我们儿时做的？竟还留着。”她拾起丝线，指尖灵巧穿梭，很快编出条新项链：“我要把这个送给太后。”

夜色渐深，姐妹俩换上家常寝衣，并肩躺在雕花床上。窗外海风轻拂，海浪声与海鸥鸣叫交织，小绿枕着胳膊喃喃：“姐姐，这些年我天天盼着你……”月光漫过纱帐，将她们相握的手镀上银边，说不完的话随着摇曳的贝壳帘，飘向缀满星子的海面。

苏婉娘指尖轻轻拂过妹妹鬓角的碎发，忽然低笑：“傻丫头，可曾洗澡？”小绿脸颊一红，拽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姐姐陪我一起洗嘛，就像小时候那样！”不等回答，她己拎着木桶跑去灶房，蒸腾的热气很快裹着水声漫出来。

周氏端着木盆推门进来，盆底浮着层新鲜玫瑰花瓣：“知道你们俩爱干净，特意煮了热水。方才见那两个丫头洗完澡，正往厢房去呢。”她将木盆搁在青砖地上，花瓣随水波轻颤，甜香霎时盈满整间澡房。

“呀！是玫瑰香！”苏婉娘蹲下身，指尖划过水面，“你怎知我还念着这味道？”小绿跪坐在木桶边，得意地晃着脚丫：“这是母亲从后山上采的野玫瑰，晒干了泡在水里可香啦！小时候你总说闻着这味儿，就像把春天抱在怀里。”

水汽氤氲中，姐妹俩的笑声混着玫瑰香飘出窗棂。月光掠过院角的老梨树，在青砖上投下斑驳树影，忽听得澡房里传来“噗通”水声——不知是谁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窗纸，惊得檐下燕子扑棱着翅膀，衔着一尾月光飞向了远处的浪涛。

小绿突然噗嗤笑出声，猛地掬起一捧水花泼向苏婉娘，晶亮的水珠溅在她肩头，惊得她往后一躲：“你这小丫头，越大越顽皮！”话音未落，她反手撩水回击，姐妹俩在蒸腾的水汽里笑作一团，木桶撞得青砖地“咚咚”响。

“又在闹什么？”周氏端着干布推门进来，见满地水迹无奈摇头，“仔心着凉，我去歇息了。”待母亲走后，苏婉娘拧干布巾替小绿擦拭后背，指尖触到她肩头的旧疤——那是幼时赶海被礁石划伤的痕迹。“傻丫头，玩得头发都滴下水了。”她取来木梳，替妹妹梳开湿漉漉的发辫。

半个时辰后，两人披着干纱衣坐在床头。海风吹过窗棂，卷着玫瑰香掠过发梢，湿漉漉的发丝很快变得蓬松柔软。“你身上好香。”苏婉娘凑过去轻嗅，小绿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母亲采的野生玫瑰，泡在水里连骨头缝都透着香呢！”

正说着，小翠端着陶壶推门入内：“太子妃，这是用新鲜玫瑰煮的茶，尝尝？”琥珀色的茶汤注入粗瓷杯，浮着几片半开的花瓣。

小绿呷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比宫里的贡茶还香！”苏婉娘抿着茶，看小翠打了个哈欠，挥手笑道：“快去歇着吧。”

待屋中只剩姐妹俩，月光己漫过窗沿。小绿枕着苏婉娘的膝头，望着帐外摇曳的贝壳帘：“姐姐，你说这玫瑰香，能飘到海对面的宫里去吗？”海风替她作答，将满室甜香卷向波涛深处，惊起的鸥鸟掠过月下的船帆，翅尖沾着一星半点的玫瑰色光晕。

苏婉娘打了个哈欠，指尖轻轻拍着小绿的手背：“姐姐困了，先睡啦。”小绿却扒着窗沿不肯挪窝，海风掀起她的发帘，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我睡不着呢。”苏婉娘轻笑一声，指了指窗外：“你瞧这海风多凉快，要不数星星？”

“好呀！”小绿立刻趴在窗台上，鼻尖几乎碰到窗纸。月光筛过贝壳帘，在她发顶落满细碎银辉。“一颗、两颗……”她掰着手指头，声音越数越低，“三颗星星躲在云后面，西颗……”

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娘迷迷糊糊中听见断断续续的计数声：“……九十八、九十九……呀，那颗星星会眨眼！”海风裹着浪花声涌进屋子，渐渐盖过了她的念叨。当小绿数到“一百零三”时，话音突然顿住，眼皮沉沉地合上，脑袋歪在窗沿上打起了小呼噜。

她迷迷糊糊转过身，见苏婉娘早己蜷成一团，呼吸匀净，发间的玫瑰香混着海风味，在枕畔漫成温柔的雾。

小绿挪到姐姐身边，脑袋刚沾上枕头，就被浓浓的困意卷走，梦里还在数着那些在海浪里蹦跳的星星。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过床沿，将两姐妹相握的手，镀成了贝壳般温润的色泽。

苏婉娘恍惚间坠入梦境，只见桃花纷飞的石径旁，许画棠斜倚着石凳，指尖捻着枚桃花瓣轻笑：“可算等来了。”她惊觉自己竟换上了现代白裙，腕间贝壳手链随着动作轻响。许画棠推来碟粉白点心：“尝尝我做的桃花酥，加了海边捡的海藻糖。”

咬下酥饼的瞬间，清甜在舌尖漾开。苏婉娘突然从帆布包掏出素描本，翻到夹着的画像——古装王爷与王妃眉眼分明，正是太子与自己的轮廓。“这是我现代同学画的，”她指尖发颤，“说像是我们的前世。”

许画棠突然按住画纸，瞳孔泛起数据流的蓝光：“他是时空锚点！但秘密绝不能说，说破会触发悖论。”话音未落，她变戏法似的摸出副跳棋，亚克力棋子在月光下泛着虹彩：“来局‘星际跃迁棋’？赢了喝光这壶百香果桃花蜜。”

棋子在棋盘上划出流光，桃花瓣落满许画棠的发间。苏婉娘连赢两局，看她鼓着腮帮子倒饮料的模样笑出声，忽然瞥见对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银色手环——那是现代实验室才有的时间观测装置。海风卷起画纸，画像上的王爷指尖，竟与太子常戴的玉扳指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