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渔村惊变与隐秘温情

清晨的阳光透过贝壳帘，在苏婉娘的床榻上投下细碎光斑。她缓缓睁开眼，还未从与许画棠对弈的梦境中完全抽离，耳畔便传来小绿清脆的声音：“姐姐你终于醒了！”少女跪坐在床边，乌发随意挽着，发间还沾着几缕昨夜的玫瑰香。

屋外传来锅铲翻炒的声响，许梅儿与翠儿正围着灶台忙碌。铁锅里的白粥咕嘟冒泡，蒸笼腾起的白雾中，隐约飘来鲜肉包子的香气。“

太子妃，快尝尝这粥！”翠儿端着粗瓷碗小跑进来，“加了桃花岛上的野蜜，甜着呢！”苏婉娘舀起一勺，温热的粥水滑入喉咙，蜜香与米香交织，恍惚间竟与梦中的百香果蜂蜜水有了几分相似。

梳妆台前，翠儿展开绸缎：“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苏婉娘望着铜镜中小绿灵动的双髻，笑道：“就像妹妹这样，扎两个俏皮的小辫吧。”翠儿手法娴熟，很快将她的青丝编成麻花辫，又别上两朵新鲜摘下的桃花。换上一袭绣着贝壳暗纹的红裙后，苏婉娘起身转圈，裙裾上的金线随着动作闪烁，恰似波光粼粼的海面。

小绿眼睛发亮，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己换上同款红裙。姐妹俩并肩而立，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们身上，恍若回到儿时偷穿母亲嫁衣的光景。“真好看！”周氏从门口探进身子，眼眶微微，“像两朵并蒂莲。”

然而这份温馨转瞬被打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婶撞开院门，脸色惨白：“周嫂子！快救救我儿媳！她胎位不正，接生婆说怕是……”

话音未落，苏婉娘己提起裙摆往外冲：“带路！”太子闻言也快步跟上，许梅儿与翠儿急忙揣上随身药包紧随其后。

赶到王婶家时，屋内传来痛苦的呻吟。产妇李氏面色青紫，冷汗浸透了被褥，接生婆急得首搓手：“这可如何是好，再拖下去……”

苏婉娘定了定神，蹲下身握住李氏的手：“嫂子，听我说，吸气——呼气——跟着我的节奏。”她转头吩咐翠儿：“快烧热水，再取些干净的棉布！”

太子则在屋外拦住躁动的人群：“都让开！留出通风的地方！”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多年储君的威严让喧闹的村民渐渐安静下来。许梅儿翻找着药包，将止血的草药碾碎备好，目光不时望向屋内，掌心捏出层层薄汗。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苏婉娘想起在宫中随太医学习的助产之术，一边轻声安抚李氏，一边指导接生婆调整胎位。小绿举着油灯凑近，火苗在她紧张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用力！再使把劲！”苏婉娘的后背早己被汗水浸透，红裙下摆也沾染上血污，却仍死死托住产妇的腿。

终于，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压抑的空气。“生了！是个男娃娃！”接生婆喜极而泣。苏婉娘瘫坐在地，看着李氏虚弱却欣慰的笑容，眼眶不禁发热。太子快步踏入，将披风披在她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辛苦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接生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待母子平安，日头己升至中天。

李氏的婆婆颤抖着要下跪道谢，被苏婉娘急忙拦住：“使不得！都是乡里乡亲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红裙上的血迹混着药草汁液，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回到家时，周氏早己重新温好了饭菜。小绿贴心地端来热水，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渍：“姐姐刚才可威风了，像个女将军！”苏婉娘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余光瞥见太子坐在堂屋角落，正专注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从未有过的震撼与心疼。

午后，海风送来阵阵凉意。苏婉娘带着小绿坐在院中的梨树下，将晒干的贝壳串成风铃。金属丝线穿过贝壳的孔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等挂在太后宫里，她肯定喜欢。”小绿晃着脚丫，贝壳手链在腕间叮当作响。苏婉娘望着妹妹天真的侧脸，突然想起梦中许画棠的警告——关于她与太子前世今生的秘密，此刻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许梅儿与翠儿则在一旁整理着新采摘的草药，将它们平铺在竹匾上晾晒。“太子妃，这些止血草要多备些。”许梅儿举起沾着草屑的手，“

今日才知道，原来医术比刀剑更能救人。”苏婉娘点头，思绪却飘向更远处——若能将宫中的医书与药方带来渔村，或许能救下更多性命。

夕阳西下时，王婶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登门致谢，怀里还揣着几个刚烤好的海苔饼。“若不是太子妃，我们母子哪有今日……”她哽咽着要将饼塞进苏婉娘手中，却被婉拒。“留着给孩子补身子吧。”苏婉娘轻轻摸了摸婴儿的小脸，的肌肤带着新生的温热。

夜色渐浓，渔村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苏婉娘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太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披风裹住两人：“在想什么？”

她转身靠进他怀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将那个关于前世的秘密又悄悄藏深了几分。海风掠过贝壳风铃，叮叮当当的声响中，她忽然明白，比起虚无缥缈的宿命，此刻触手可及的温暖，才是最珍贵的现世安稳。

屋内，小绿正举着贝壳风铃向周氏展示，许梅儿与翠儿笑着拌嘴，说要比试谁串的手链更漂亮。

灶房里飘来烤鱼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玫瑰甜香，将这座小小的渔村，酿成了远离宫闱纷争的世外桃源。而苏婉娘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未知，只要有这份人间烟火，便足以抵挡所有风雨。

夜色彻底笼罩桃花岛时，渔村的喧闹渐渐平息。苏婉娘与太子并肩走在回房的小径上，脚下的碎石被月光镀成银白，远处传来海浪轻拍礁石的声响，像是大地绵长的呼吸。

“今日见你救人的模样，”太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我才惊觉，你远比我以为的更坚韧。”他的指尖轻轻勾住她的，粗糙的茧子擦过她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痕迹，“若能将你的医术带回宫中，定能造福更多人。”

苏婉娘心中一颤，梦中许画棠的警告如警钟般在脑海回响，她强压下复杂心绪，将话题引向别处：“渔村的夜真静，连星星都比宫里亮。”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翠提着灯笼匆匆跑来，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不好了！村东头的老渔船着火了！”

太子神色骤变，立刻松开苏婉娘的手：“我去帮忙！”苏婉娘也提起裙摆跟上，却被小翠拦住：“太子妃，火势太大，您留在这儿！”

火光染红半边天幕，浓烟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村民们拎着木桶来回奔忙，呼喊声此起彼伏。太子站在高处指挥，剑眉紧锁，衣袖高高挽起，与平日端庄的储君判若两人。

苏婉娘心急如焚，在人群外围帮忙照顾受伤的村民。小绿不知从哪抱来药箱，双手被熏得乌黑：“姐姐，快看看这个大叔，他被木梁砸伤了腿！”

救治间隙，苏婉娘抬眼望去，只见太子正徒手搬开燃烧的木梁，火苗燎到他的发梢，却浑然不觉。

她的心猛地揪紧，想冲过去却被翠儿拽住：“您去了只会添乱！”不知过了多久，火势终于得到控制，精疲力竭的村民们瘫坐在地，望着己成废墟的渔船默默流泪。

“是油灯打翻引起的火。”太子满身尘土走来，发间还残留着焦味，“所幸无人丧命。”

苏婉娘眼眶发酸，伸手替他拍落肩头的灰烬，却在触到他掌心燎泡时红了眼眶：“疼不疼？”

太子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比起你今日接生时的惊心动魄，这点伤算什么。”

回到家时，周氏己熬好清热去火的凉茶。小绿捧着碗递到太子面前，突然“噗嗤”笑出声：“

太子殿下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偷油的花猫！”众人这才发现，他白净的脸上满是烟灰，唯独眼睛亮晶晶的，倒真有几分滑稽。紧绷的气氛瞬间消散，许梅儿捂着嘴笑，连一向沉稳的翠儿都弯了眉眼。

夜深人静，苏婉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接生的惊险、火场的混乱，还有太子温柔的眼神，在脑海中不断交织。她起身推开窗，海风裹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像撒了满海的碎银。

“还没睡？”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子披着外衣走近，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在想白天的事？”

苏婉娘犹豫片刻，轻声道：“我在想，若能在渔村建个医庐，教村民些简单的救治方法……”话未说完，太子己了然地点头：“明日我便着手安排，你只管放心。”

月光如水般流淌，将两人的身影叠映在窗棂之上。

太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饱含柔情：“婉娘，跟着我这些日子，在宫里也好，此番来这渔村也罢，可曾觉得辛苦？”

苏婉娘转头看向他，借着朦胧月色，清晰看见他眼底的血丝，还有脸颊上未擦净的灰烬痕迹。

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指尖掠过那些细微的伤痕，轻声道：“不辛苦。比起这些，能和你一起经历，能帮到这些淳朴的村民，我只觉得安心。”

说着，她想起白天太子在火场里不顾危险救人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又忍不住嗔怪，“倒是你，下次不可再这般莽撞，若有个闪失……”

太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打断她的话：“有你在，我便不会让自己出事。”

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仿佛能穿透黑夜，“方才救火时，我就在想，若能让这渔村的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哪怕再苦再累也值得。明日我与村长商议，除了建医庐，还可修缮码头，加固房屋，以防海风侵袭。”

正说着，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咚——”，己是三更天。屋内突然传来小绿迷糊的呓语，两人相视一笑，声音放得更轻。

苏婉娘抽回手，小声道：“快些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

太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怀中掏出个物件，递到她面前。借着月光，苏婉娘看清那是枚贝壳雕成的小坠子，形状精巧，上面还刻着细密的纹路。“白天救火时，在废墟里寻到的。”

太子解释道，“想着你喜欢贝壳，便洗净带了回来。”

苏婉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坠子还带着太子的体温，触手生暖。她满心感动，正要开口道谢，却见太子又变魔术般拿出根红绳，“帮你串上？”说着，便接过贝壳坠子，动作虽笨拙，却十分专注。

串好后，太子轻轻将绳子绕过她的脖颈，坠子正好落在心口位置。“这样，你便又多了件宝贝。”他笑着说，眼中满是宠溺。

苏婉娘望着他，突然想起梦境中与许画棠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男子，真的与自己有着前世今生的羁绊吗？若有一日，他知晓了一切，又会作何反应？

但此刻，感受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她决定暂时抛开这些烦恼，珍惜当下的每一刻。

“谢谢你，”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快回去休息吧。”太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关好门窗。

苏婉娘关好窗，躺回床上。贝壳坠子贴着皮肤，带来丝丝凉意。她望着帐顶，思绪万千，却又渐渐被困意席卷。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听见海浪声，还有许画棠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秘密，藏得越久，越容易生根发芽。”潮水裹着细沙漫过脚踝，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睁开眼。月光在海面上碎成粼粼银箔，远处礁石上立着个白色人影，裙角被海风掀起，恍惚还是三年前那袭浸透海水的裙子校服。

她踉跄着冲向海边，浪花打湿了裤脚。那人影缓缓转身，苍白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笑，脖颈处蜿蜒的红痕像条的赤练蛇。“该还债了。”

沙哑的声音混着浪涛，将她拽回那个暴雨夜——急救车的蓝光里，许画棠染血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指甲缝里还嵌着婚礼现场的白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新消息跳出：“下一个，轮到你了。”潮水突然倒灌上岸，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无数海藻正从发间疯长，缠住她的脚踝往深海里拽。远处灯塔的光骤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与记忆里那场车祸的轰鸣重叠成同一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