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慈恩赐礼

暮色浸染宫墙时，太子妃刚褪去沐浴后的水汽，藕荷色寝衣松松挽着发，铜镜里映出她鬓边将落未落的珍珠步摇。忽然殿外传来环佩轻响，未及传唤，玄色衣角己掀开门帘——太子斜倚门框，指尖转着枚鎏金扳指，墨玉腰带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又在偷偷描眉？”太子逼近时带起清冽的松香，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尖，“这般精心打扮，莫不是要会情郎？”

太子妃耳尖烧得更烫，转身时广袖扫落胭脂盒，啪嗒坠地的声响惊得她一颤：“殿下又打趣人！明日是臣妾回门的日子，正想着该备些什么贺礼……”

话音未落，忽听得门外传来王德福尖细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

寝殿内烛火骤然明亮，鎏金香炉腾起青烟。太子与太子妃双双跪地时，太后扶着掌事嬷嬷的手跨过门槛，绛紫色织金裙裾扫过青砖，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泠声响。

“起来吧。”太后指尖轻点，目光扫过太子妃鬓间半旧的步摇，忽而轻笑，“听说你们明日要回门？哀家倒比你们心急。”她抬手示意，身后嬷嬷即刻捧上朱漆描金食盒，掀开时，云锦绸缎流光溢彩，绣着并蒂莲的新衣裳叠得齐整。

“这是内务府新贡的料子，给你父母各裁了一套。”太后又指向另一只檀木匣，玉如意温润的光泽映亮她眼角细纹，“如意保平安，玉佩与凤钗给你妹妹做嫁妆，手镯……”她忽而握住太子妃的手，将羊脂玉镯套在她腕间，“便算哀家给孙媳的添妆。”

太子妃眼眶发烫，伏地叩首时，额头贴着冰凉地砖：“谢皇奶奶厚赐……”殿外夜风穿堂而过，卷着廊下铜铃叮咚，倒像是替这沉甸甸的恩典，轻轻应了一声。

太后说道：“不必免礼平身

皇奶奶我做了一碗解暑的点心你尝尝，帮我提提意见

太后接过白玉盏，翡翠护甲轻叩杯沿发出清响。百香果汁的酸甜混着槐花蜜的醇厚在舌尖绽开，惊得她微微挑眉，喉间溢出一声惬意的喟叹：“这香气竟比寻常甜汤清爽百倍！”

她笑意盈盈地用绢帕轻拭唇角，“还是孙媳妇有巧思，让哀家也尝着了这稀罕物儿。”

谢谢皇奶奶…

不必客气…

太后将空盏轻轻搁在矮几上，指尖着盏壁凉意，忽而轻叹一声：“时辰不早，皇奶奶要回去了。”

话音未落，侍立一旁的王德福立刻趋前半步，尖细嗓音划破殿内寂静：“太后娘娘摆驾——”

随着他一声令下，廊外顿时响起环佩叮当。掌事嬷嬷抬手示意宫女们收拾食盒，绣着丹凤朝阳的锦缎披风己妥帖披在太后肩头。

众人鱼贯而出时，烛火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殿门缓缓阖上的刹那，夜蝉的鸣声又重新填满了寂静的宫苑。

太子妃望着殿门彻底阖上的缝隙，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长舒一口气瘫坐在软垫上：“皇奶奶终于走了，哎呀，吓死了！”指尖还无意识地揪着裙角褶皱，方才侍奉时的拘谨模样尚未褪去。

太子挑眉斜倚在雕花榻边，玄色衣摆垂落如瀑，眼底却泛起促狭笑意：“有什么好怕的？她可是我皇奶奶。”

话音未落，突然夸张地捂住后腰闷哼一声，“嘶——我这腰好像闪到了，方才行礼太急......”

“当真？”太子妃慌忙跪爬过去，玉白指尖悬在他腰间不敢落下，“快躺下，我替你揉揉。”

却冷不防被太子长臂一揽跌进怀中，耳侧传来温热的轻笑：“骗你的——不过，你这按揉的心意，本殿下倒是要领了。”

太子妃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垂：“殿下，时辰不早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己被揽着腰按坐在他膝头，檀木熏香裹挟着暧昧气息扑面而来。

“谁准你喊我殿下？”太子下颌蹭过她发顶，掌心贴着她纤细的腰肢微微收紧，“在这榻上，你该唤我什么？” 太子妃双颊滚烫，挣扎着要起身：“你又胡闹！若被人瞧见......”

“瞧见便瞧见。”话音未落，忽听得“噗”的一声轻响，守在门外的翠儿利落地吹熄廊下宫灯。殿内顿时陷入朦胧的月色里，只余纱帐轻晃，隐约传来低笑与衣料的细碎声响。

太子仰身坐于床榻边缘，指尖勾着玉带扣轻晃，忽而抬眸望向立在一旁的太子妃：“爱妃，替我宽衣。”话音落时，墨玉发簪己被他随手解下，乌发如瀑垂落肩头。

太子妃指尖触到冰凉的玉带时猛地一颤，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扫过他腰间，换来一声低笑。“做什么手抖？”太子捉住她微凉的指尖，温热掌心覆上来时，她己红透了耳廓，匆匆解开衣襟便转身取来常服，却被他突然拽入怀中。

“殿下！”她惊呼着撞进他胸膛，发间珠钗蹭过他锁骨。

太子却将下巴搁在她发顶，任由她手忙脚乱地替自己换衣，指腹着她泛红的耳垂低叹：“嫁与我多年，倒还像个初见时的小丫头。”

太子妃赌气般推开他，转身便要掀开锦被，却被他从身后揽住腰肢。“困了？”他鼻尖蹭过她颈侧，手臂骤然收紧，“那便睡吧。”

“喘……喘不过气了！”她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殿内本就烛火尽熄，唯余窗外月光透过纱帐，在榻上投下交叠的朦胧影子。良久，呼吸渐次绵长，他埋在她发间的嘴角，还凝着未散去的笑意。

卯时三刻，晨光初透窗棂。良娣捧着鎏金茶盏跪坐在皇后寝殿内，翠玉护甲轻叩杯沿：“皇额娘、皇阿玛请安。”皇后浅啜一口新茶，忽而抬眸：“太子与太子妃怎不见人影？”

“许是还未醒。”良娣垂眸掩下眼底笑意，“臣妾这便去唤——”

“不必了。”皇帝抬手止住，“今日太子妃回门，让她多歇会儿。”

与此同时，东宫寝殿外，侍女喜梅儿轻叩雕花木门：“太子妃该起了，奴婢伺候您梳妆。”屋内传来窸窣响动，片刻后，太子裹着月白寝衣拉开门闩，发间玉冠未束，墨发随意垂落肩头。

他侧身回望床榻上蜷成一团的人影，俯身时衣袂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在她耳畔低语：“皇额娘唤我们用膳，莫要贪睡。”太子妃嘟囔着往锦被里钻，含糊应道：“再睡片刻......”

待太子转身离去，喜梅儿利落地掀开锦被：“我的好娘娘！今儿还要回门呢！”太子妃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望着铜镜里乱发蓬松的模样轻笑：“今日给我梳个俏皮些的发髻。”

喜梅儿己掀开檀木衣橱，云锦绸缎流光溢彩：“您瞧这些新裁的襦裙，皆是照着长安最时兴的样式做的。”

半个时辰后，太子妃身着浅粉齐胸襦裙，双丫髻上缀着珍珠流苏，袅袅婷婷地往正厅而去，裙裾扫过青砖，惊起几缕晨雾。

晨光漫过雕花窗棂，喜梅儿引着太子妃款步入正厅。裙裾扫过金砖时，环佩叮咚，惊得满座目光尽落。“参见皇奶奶，参见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妹妹。”太子妃敛衽行礼，鬓间珍珠流苏轻晃。

王巧儿连忙起身还礼：“太子妃娘娘折煞妾身了！”

太子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目光焦着在她双丫髻上垂落的碎珠，喉结轻滚半响才找回声音：“今日这发髻倒是别致。”

“回门的日子，自然要精心些。”太子妃抿唇轻笑，粉面含春。案上早摆开青瓷碗盏，莲子粥腾着薄雾，酱菜脆笋码得齐整。

太后用银匙搅着碗中甜羹，眼角笑意藏不住：“快些用饭，吃完好早些启程。”太子妃应了声“是”，指尖捏着象牙汤匙，舀起粥时垂眸的模样，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娇憨。

膳毕，太子妃净手梳妆，将最后一枚鎏金步摇别好。红墙下，朱漆马车早己候在宫道，青竹纹布帘被晨风掀起一角。

太子忽地上前，长臂环过她膝弯与后背，将人稳稳公主抱起。太子妃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脖颈，绣着并蒂莲的裙裾垂落如瀑：“这般胡闹，若是被人瞧见......”

“谁敢多看？”太子挑眉轻笑，迈着大步将她安置在铺着软垫的车厢内。

翠儿与喜梅儿提着食盒随后登车，车辕吱呀声响，八匹骏马拉动马车，碾过泛着晨露的青石板，向着宫门缓缓驶去。

宫墙在身后渐远，车帘缝隙漏进的阳光里，浮动着细尘与未散的脂粉香。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缓，太子妃掀起碧莲纹布帘一角，晨光顿时倾泻而入。车窗外，昭华国集市的喧闹扑面而来——

货郎摇着拨浪鼓叫卖，妇人挎着竹篮穿梭，糖画摊前孩童踮脚张望，蒸腾的烟火气混着炸油饼的香气漫进车厢。

“看什么这般入神？”太子俯身时，衣襟上的松香裹着温热气息涌来。太子妃慌忙松手，布帘啪嗒落下：“不过瞧瞧百姓生计。”

“待你回门归来，本殿陪你细细逛。”他故意凑近，发间玉冠擦过她耳畔。太子妃脸颊发烫，往旁挪了半寸：“靠这么近作甚！”

车厢角落的翠儿与喜梅儿对视一眼，连忙低头咬住唇，忍笑的模样抖得帕子轻颤。颠簸的车辇中，太子妃的困意渐渐漫上来，不知不觉歪向温热的肩头。

“莫出声。”太子抬手替她理了理滑落的鬓发，见她睫毛轻颤着陷入浅眠，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两个丫鬟敛声屏息，唯有车轮碾过碎石的沙沙声，混着远处集市隐约的吆喝，一路向国公府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