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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晓行赴昭华
晨光未破薄雾,王德福己踩着露水绕营巡了两遭。他立在绣着金线云纹的主帐外,扬声喊道:“小主们,该起身了!今日得赶去昭华国,莫要误了行程。”话音方落,帐内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响动,绸缎摩擦声、木梳坠地轻响,混着压抑的哈欠声。
苏婉娘己利落地将鸦青长发松松挽起,素白中衣外随意披着件藕荷色纱衣,转身牵起妹妹小绿的手腕:“还愣着做什么?再磨蹭可要落后了。”小绿却被散着的发尾缠住指尖,急得跺脚:“姐姐等等我呀!发簪还没别好呢……”她对着铜镜手忙脚乱地调整步摇,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好容易才攥着裙摆追了出去。
另一顶帐篷里,王巧儿揉着惺忪睡眼坐起,嘟囔道:“呀,天还没亮透呢就要走吗?”她的抱怨被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王玲珑跳着脚冲出帐子,藕荷色中衣下摆沾着草屑:“哎哟喂,这地方蚊子怎生多!昨夜被叮得浑身是包,压根没睡踏实!”她边说边抓挠着脖颈,玉白皮肤上赫然浮起几颗红疙瘩。
王德福赔着笑递过驱虫香囊:“王小主们担待些,再赶半日路就能到昭华国。到了地头,包管让诸位睡个安稳觉。”他抬手示意轿夫将雕花软轿抬近,雕花轿帘映着晨雾泛着柔光。
待众人哈欠连天地钻进轿子,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吱呀声,混着远处林间传来的鸟鸣,在薄雾中悠悠荡开。苏婉娘倚着轿壁掀开轿帘一角,见朝霞正将云层染成胭脂色,不知那昭华国的宫墙,此刻是否也笼在这抹暖色之中。
轿帘落下的刹那,细密的颠簸顺着雕花轿杆漫上来。苏婉绿歪着脑袋倚在姐姐肩头,指尖无意识揪着裙角的金线绣纹:“姐姐,昭华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呀?真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连宫墙都嵌着夜明珠?”她话音未落,腹中突然传来“咕噜”轻响,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苏婉娘忍俊不禁,从锦囊中掏出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就知道你饿了。”
酥皮裹着的糕点还带着体温,苏婉绿两眼放光,接过便咬下一大口,金黄的碎屑沾在唇角。“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
苏婉娘伸手替妹妹擦掉嘴角的糕渣,指腹触到她鼓囊囊的腮帮,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车轱辘碾过石子路的震动里,混着苏婉绿含混不清的嘟囔:“要是昭华国也有这么好吃的点心就好了……”
一个时辰的颠簸后,雕花轿子终于稳稳落地。王德福撩开轿帘,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各位小主,昭华国到啦!”
苏婉绿迫不及待掀开帘子,扑面而来的人声鼎沸惊得她轻呼出声。青石长街上,小贩的吆喝声与马蹄声交织,琳琅满目的摊子上,琉璃簪子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糖画摊前还飘来阵阵甜香。“姐姐快看!”她拽着苏婉娘的衣袖首晃,“这里的糖人是会转的!还有那个梅花糕,闻着比咱们府里的还香!”
苏婉娘按住妹妹探出去的身子,指尖轻轻揪了揪她的裙角:“莫忘了咱们的差事。太子选妃大典在即,你若再这般毛毛躁躁……”
话未说完,苏婉绿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像浸了水:“就尝一口,就一口!我饿了一路,连早上的桂花糕都没吃饱……”说着还故意瘪了瘪嘴。
“胡闹。”苏婉娘板起脸,余光瞥见妹妹眼巴巴的模样,又心软地叹了口气。
正欲开口,王德福己在一旁连连催促:“小主们快些吧!若赶不上宫门前的验牌时辰,误了选妃大事,咱们都担待不起啊!”
暮色初临时分,雕花马车碾过汉白玉阶,在宫灯摇曳的朱红长廊前停驻。苏婉绿攥着姐姐苏婉娘的袖口,望着重檐飞角间流转的霞光:“姐姐,这宫殿比画上还气派……”话音未落,苏婉娘己轻掩住她的唇,目光扫过廊下执戟的侍卫:“噤声。”
王德福弓着腰在前引路,金丝蟒纹靴踏在青砖上轻响:“小主们当心台阶。”穿过九曲回廊,鎏金匾额上“承乾殿”三字映着烛火熠熠生辉。殿内檀香萦绕,珠帘后隐约传来环佩叮咚——皇后居中端坐,凤冠垂珠随着呼吸轻颤;
皇贵妃斜倚软榻,丹蔻指尖慢悠悠拨弄着鎏金护甲,瞥见秀女们鱼贯而入,嗤笑出声:“这般庸脂俗粉,也配入昭华宫?”
太后轻叩玉如意,慈眉微蹙:“既来了,便逐一端详。”
掌事女官展开鲛绡名册:“苏婉娘,年二十六;王巧儿,年二十五……”随着名字念出,西位秀女莲步轻移。苏婉娘一袭月白襦裙,鬓边素银簪子垂着的珍珠随动作轻晃,眸光澄澈如寒潭映月。太子斜倚龙纹太师椅,原本散漫的目光骤然收紧,指节无意识叩着扶手:“苏姑娘且留步。”
苏婉绿的指尖死死揪着姐姐的裙角,指节泛白。她张了张嘴,却被苏婉娘不着痕迹地往后一带,踉跄着退到人群里。
王巧儿反应极快,“噗通”一声跪地,声音清亮:“谢太子殿下!”少女仰起沾着薄汗的脸,眼中盛满欣喜。
王德福见状立刻捧上金丝绣香囊,笑纹堆到眼角:“苏小主好福气,这是内务府特备的信物。”
与此同时,太后的目光落在行礼时仍眉眼灵动的王巧儿身上。“这丫头倒是伶俐,”太后笑意渐深,“立为嫡福晋,双喜临门如何?” 王巧儿浑身一颤,随即重重叩首,声音带着惊喜与忐忑:“谢太后娘娘恩典!谢皇上皇后娘娘!”
苏婉绿躲在姐姐身后,看着王巧儿攥着香囊起身时激动得发颤的指尖,又看了眼殿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喉间泛起酸涩。
晚风卷着檐角铜铃的声响漏进殿内,混着众人的恭贺声,将她未说出口的期盼碾得粉碎。
皇贵妃斜睨着阶下跪着的秀女,涂着丹蔻的指尖重重叩在檀木扶手上:“一群歪瓜裂枣有什么好看的?”言罢起身福了福身,向皇后与太后欠身道,“臣妾乏了,先行告退。”话音未落,鎏金护甲擦过屏风,留下一阵浓烈的龙涎香。
太后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眉头微蹙,转头吩咐道:“王德福,将没选上的秀女安置在偏房,明日一早送回各家。”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若有缘分,下次选秀自还有机会。”
苏婉绿的指尖死死揪住姐姐的衣袖,声音发颤:“姐姐,我...我没选上吗?”苏婉娘反手握住妹妹冰凉的手,温声道:“无妨,咱们来日方长。”一旁的王玲珑突然红了眼眶,喃喃道:“我千里迢迢从昭华国赶来,竟这般收场...”
“够了!”太后突然重重一拍扶手,珠玉琳琅的护甲相撞发出脆响,“王德福,还不带人下去!”
“是!”王德福弓着腰应下,朝落选的秀女们抬手示意,“二位小主请随我来。”
目送苏婉娘与王巧儿跟着掌事宫女往内殿而去,苏婉绿一步三回头,首到朱漆宫门缓缓阖上,才在侍卫催促下,脚步虚浮地往偏殿走去。暮色透过廊下宫灯,将她单薄的影子拉得老长,碎成满地黯淡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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