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纸皇榜惊渔家

晨光刚爬上窗棂，父亲苏然举着张泛黄的告示冲进堂屋，粗粝的手指几乎要戳破纸面：“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今儿不用摆摊了！”他将皇榜重重拍在木桌上，“桃花岛集市的墙上新贴了告示——太子正在广选秀女，要立太子妃了！”

小绿手中的木梳“当啷”掉在铜镜上，雀跃地扑到桌前：“真的？爹，我和姐姐一起去！我定要被选上，让全桃花岛都知道！”少女眉眼飞扬，鬓边的绒发都跟着颤动。

婉娘却蹙起眉头，指尖着告示边角卷起的毛边。那日市集上叶凌轩异样的目光、暗卫腰间若隐若现的佩刀，此刻都在她脑海里翻涌。“妹妹，”她按住小绿发烫的手腕，“宫里不比家里，人心诡谲...”

“知道啦知道啦！”小绿甩开姐姐的手，转着圈比划起想象中的凤冠霞帔，“等我成了太子妃，定要把桃花潭的鱼都搬进皇宫！”

她没注意到，父亲望着告示上“品行端方，德才兼备”的选妃条件，粗糙的掌心己经沁出薄汗。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桃花掠过门槛，不知是吉是凶。

苏父搓着手来回踱步，突然拽住两个女儿的手腕：“真愿意去试试？那可是太子妃啊！”小绿眼睛亮得像点了灯，脆生生应道：“愿意！”婉娘抿了抿唇，终是点头。

恰在此时，穿一身赭色宫装的公公撩开柴门帘，尖细的嗓音划破晨光：“哪位是苏婉娘、苏绿萼？可是应了太子选妃的秀女？”王德福甩了甩拂尘，目光在姐妹俩粗布衣裙上转了圈，“磨蹭什么？快随咱家去！”

小绿手忙脚乱往包袱里塞梳子，被婉娘一把拉住：“东西少带，快走！”姐妹俩跟着王德福汇入村口的秀女队伍，前头的姑娘们都顶着厚重头纱，

唯有小绿偷偷掀开一角，望着渐渐缩小的桃花岛蹦蹦跳跳：“姐姐你看，这头纱像不像咱们晒的渔网？”

婉娘没应声，只攥紧了袖中那截红绳——前日夜里，曾有黑衣人趁夜塞给她半块刻着“恒”字的玉佩，说“入宫后自有用处”。

苏父攥着门板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发颤：“到了宫里好好的，爹等你们报喜！

”婉娘喉头哽咽，拽着小绿的手朝父母深深一拜：“爹娘放心，我们定会平安回来。”母亲突然转身抹泪，父亲背过身挥了挥手，粗布衣袖蹭过眼角。

王德福不耐烦地敲了敲檀木拐杖：“磨蹭什么？都跟上！”数十名秀女顶着厚重头纱跟在其后，小绿偷偷攥住婉娘的手，指尖冰凉。行至桃花渡口，一艘乌篷船静静泊在岸边，舱内霉味混着水汽扑面而来。

“都进去歇着！”王德福甩了甩拂尘，“嫌脏就趁早滚蛋，有的是人想进东宫！”一个穿粉裙的秀女小声嘀咕：“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话未说完就被同伴捂住嘴。小绿捅了捅婉娘，指着舱角漏光的缝隙：“姐姐你看，能看见星星呢！”

婉娘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墨蓝夜空里正有几颗星子闪烁。突然船身一晃，她下意识护住小绿，却摸到袖中那半块玉佩硌着掌心——昨夜黑衣人说的“恒亲王暗线”，此刻正随着船波轻轻叩击着她的肋骨，像某种隐秘的心跳。

舱内烛火摇曳时，邻铺秀女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了吗？恒亲王好像是个傻子，当年丽妃娘娘薨逝，他发了场高烧，烧糊涂后就跟个孩童似的...”话音未落，舱门“吱呀”开道细缝，一道青影闪了进来。

“嘘——”那人捂住嘴首摇头，乌木簪子歪在乱发里，正是前日在市集见过的恒亲王。小绿吓得后退半步，却被他突然攥住手腕：“别说话，有刺客！”温热的掌心带着汗意，眼神却像受惊的小鹿。

“祖宗！您怎么又跑出来了！”王德福举着灯笼冲进来，见到恒亲王顿时跺脚，“殿下正找您呢，快随咱家回去！”恒亲王却指着舱顶横梁傻笑：“你看，有小鸟！”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截与婉娘红绳同款的穗子。

婉娘攥紧袖中玉佩，看他被王德福连哄带拽拖走时，忽然瞥见他腰间挂着的半块玉佩——裂纹形状竟与自己这块严丝合缝。船外江水拍打着船舷，惊起夜鹭扑棱棱飞过，她望着太子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黑衣人说的“恒字暗线”，后颈倏地泛起凉意。

次日清晨，王德福的铜锣声敲碎薄雾：“秀女们起轿了！”

小绿手忙脚乱地系着斗篷带子，望着轿外催行的队伍首跺脚：“姐姐等等我呀！”婉娘一把将她拽进轿厢，雕花轿壁外传来侍卫甲的嘀咕：“这破路颠得人骨头散架，早知道该走水路...”

行至正午，队伍在竹林深处歇脚。侍卫乙拎着几只山雀晃过来：“就打到这些，凑合烤着吃吧。”篝火噼啪作响时，巧儿盯着焦黑的鸟腿咽口水：“能吃吗？看着像炭块...”话没说完，小绿己经抢过一只，烫得首甩手却不肯松口：“香着呢！给我给我！”

“你怎么抢东西！”巧儿扑上去就拽，两人顿时扭作一团。王德福挥着拂尘冲过来：“反了反了！再打就让林子里的黑瞎子把你们叼走！”

婉娘拦在中间扯开两人，素手按在腰间锦囊上——那半块玉佩硌得生疼。她扬声道：“都收收性子，往后都是伺候太子的人，怎可像村姑般争抢？”说着掰下鸟腿递给巧儿，又把自己那份推给小绿，指尖在妹妹掌心飞快画了个“忍”字。

暮色漫过竹林时，侍卫们搭起简陋帐篷。婉娘替小绿掖好被角，听着远处狼嚎般的风声，悄悄摸出枕下玉佩。火光跳跃间，玉佩裂纹与恒亲王腰间那块的轮廓渐渐重合

突然帐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某个人刻意压低的、孩童般的哼唱：“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嘻嘻，鱼儿上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