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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药香染月
悦来客栈的檐角下,铜铃轻晃着细碎月光。彩月指尖着彩凤信纸上晕开的墨痕,忽而被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惊动。抬头望去,灰斗篷客人正将缰绳轻搭在门廊的木柱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了栖息在屋檐下的燕子。
“一间上房,劳驾。”那人嗓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递来的银锭裹着丝绸帕子,彩月接过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绣着云纹,针脚细密工整,显然出自巧手。她心下微动,却只是温和笑道:“客房在二楼东侧,夜里若要热水,拉一下床头的铜铃便好。”
待灰斗篷人上楼后,彩月望着手中银锭上精致的花纹,又想起彩凤信中提及的神秘游医。彩凤在信里说,那游医医术高超,尤其擅长处理外伤,包扎手法极为独特。而刚刚那灰斗篷人袖口的绷带,其缠法竟与信中描述如出一辙。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银锭收好,继续整理着柜台。
深夜,后厨飘出淡淡的药香。彩月披着外衣寻去,见灰斗篷人正就着月光研磨草药,动作虽慢却娴熟。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慌忙起身,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扶住桌沿。月光掠过他半褪的面具,露出眉眼间未愈的淤青。
“当心伤口裂开。”彩月快步上前,将手边的软垫垫在他肘下,“既是来养伤,便不必强撑。”她目光扫过石臼里的三七粉,又看了看窗台上晾晒的艾草,“这些药材,是彩凤教你的?”
那人怔了怔,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的面容苍白清俊,眸光却如寒星:“在下楚昭,承蒙令妹与游医前辈搭救。”他顿了顿,耳尖泛起薄红,“那日彩凤姑娘说,这世上最安心的药,是姐姐煮的热粥。”
彩月心中一暖,想起小妹平日里大大咧咧,却也有这般细腻的时候。正欲开口,后院突然传来熟悉的铃铛声。那是游医独有的铃铛,每次他和彩凤采药归来,这清脆的铃声便会远远传来。彩月转头的瞬间,门“吱呀”推开,彩凤背着药篓蹦跳着冲进来,发间还沾着几片枫叶:“姐!我就知道你还没睡!看我带谁回来啦!”她身后,游医晃着铃铛慢悠悠现身,白胡子上沾着露水:“小楚啊,让你先来报信,怎么还躲起来熬药?”
楚昭耳尖更红,低头将药碗推给彩月:“听闻姑娘善治风寒,这碗驱寒汤......能否请姑娘指点一二?”彩月望着碗中摇曳的烛火倒影,忽然想起彩凤信里那句“遇到个比药罐子还闷的人”,唇角不自觉扬起:“火候尚可,只是少放了两片生姜。”
晨光初现时,客栈后院响起轻轻的捣药声。彩月推开窗,见楚昭正耐心教彩凤辨认草药,游医在一旁眯着眼打盹。微风拂过晾晒的药材,药香混着露水的清甜,为这座小小的客栈添了几分新的生机。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日,楚昭渐渐融入了客栈的生活,他虽然身份神秘,但为人谦和,又时常帮着彩凤整理药材,与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
暮色渐浓,悦来客栈亮起暖黄的灯火。彩月刚系上围裙准备下厨,就见彩凤拽着楚昭冲进厨房:“姐!楚大哥说他会做药膳!让他露一手嘛!”游医也跟着凑热闹,晃着铃铛倚在门框上:“我老头子可要尝尝王府侍卫的手艺。”
楚昭耳根泛红,却没推辞。他接过彩月递来的围裙,动作利落地将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遒劲的肌肉线条。案板上的山药、枸杞在他手中翻飞,转眼就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又从药篓里取出几片晒干的黄芪,动作行云流水。
“这道黄芪山药炖鸡汤,补气健脾。”楚昭将食材依次放入砂锅,“小火慢炖半个时辰,滋味最是醇厚。”彩月站在一旁,默默记下他撒入姜片的分量和火候控制的诀窍。
等待的间隙,客栈突然来了位特殊的客人。那人身着锦袍,身后跟着两个家丁,一进门就粗声粗气地喊道:“掌柜的!来两桌酒菜,要最好的!我们家老爷要宴请贵客!”彩月正要应声,却见楚昭身形微僵,手中搅动汤勺的动作顿了顿。
游医见状,不动声色地挡在楚昭身前,笑呵呵道:“这位爷,小店今日食材有限,怕是招呼不周。要不改日再来?”锦袍男子眼一瞪:“放屁!整条街就你家开着门,难不成要我们饿肚子?”说罢就要往内堂闯。
彩凤气不过,撸起袖子就要理论,却被彩月一把拉住。她上前一步,温言笑道:“这位爷莫急,后厨确实只剩些家常食材,不过若不嫌弃,我这就为您安排。只是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容小店留半只鸡炖汤?”
锦袍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赶紧的!”待他落座,楚昭压低声音道:“那是靖王府的管家,定是发现我不见了......”话音未落,游医己摸出几味草药:“喝了这个,能暂时改变声香容貌,不过时效只有两个时辰。”
楚昭犹豫片刻,接过药一饮而尽。眨眼间,他的面容变得普通,声音也变得沙哑。彩月见状,心中暗叹游医医术神奇,嘴上却催促道:“快帮忙上菜,莫要耽误了客人。”
当楚昭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过锦袍男子身边时,那人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而此时,砂锅里的鸡汤也己炖好,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客栈,驱散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彩月悄悄将游医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这法子真能万无一失?"游医捻着胡须,狡黠一笑:"放心,当年在太医院,老夫就靠这手易容术骗过不少同僚。"正说着,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锦袍管家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这是什么破菜?少油没盐的,当本管家是叫花子?"
彩凤气得小脸通红,抄起抹布就要冲上去,却被楚昭伸手拦住。他往围裙兜里塞了把茴香,低声道:"我去处理。"推门而入时,正见管家揪着跑堂的衣领,桌上的红烧肉确实色泽寡淡——显然是伙计情急之下忘了调味。
"这位爷消消气。"楚昭不慌不忙掀开食盒,露出刚烤好的葱油饼,金黄酥脆的表皮滋滋冒油,"小店新研发的点心,您尝尝?"说着又往冷掉的红烧肉里撒了把茴香,三两下翻炒均匀,浓郁的肉香混着香料味瞬间弥漫开来。
管家的喉结动了动,却还嘴硬:"哼,不过雕虫小技......"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众人透过窗户望去,只见数十骑黑衣侍卫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疾驰而来,车帘上金线绣的蟠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楚昭的手猛地攥紧围裙,游医迅速掏出一包药粉:"从后门走!这烟雾能迷......" "不必。"楚昭突然挺首脊背,将沾满油烟的围裙利落地解下,"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随着马车停稳,一位身着玄色蟒袍的青年缓步走下。他眉目冷峻,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目光扫过客栈内众人,最后落在楚昭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楚侍卫果然在这里,本王的生辰宴,可缺不得你这位护驾功臣啊。"
客栈内空气骤然凝固,彩月下意识挡在彩凤身前,游医的手悄悄探向腰间的药囊。楚昭却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属下护主不力,甘愿领罪。”
赤羽金纹的身影踏过门槛,玄色广袖上暗绣的凤凰图腾随步伐流转微光。那青年额间赤玉坠子轻晃,眸光扫过众人时,竟让屋内药香都染上几分凛冽。他垂眸睨着楚昭,尾音拖得极慢:“失踪七日,身上带着凡人炊火气,还学会了煎药?”
楚昭沉默片刻,沉声道:“回王爷,属下在采药途中遭遇埋伏,身受重伤,幸得游医前辈和彩凤姑娘相救,才得以保住性命。在此养伤期间,蒙彩月姑娘和众人照顾,属下感激不尽。”
王爷冷哼一声:“本王还以为你叛逃了。起来吧,跟本王回府。”他转头看向彩月等人,“你们救了本王的侍卫,本王自会重谢。不过,楚昭是王府之人,本王必须带走。”
彩月心中虽有不舍,但也明白楚昭的身份特殊,不能强留。她上前一步,福了福身:“王爷言重了,楚昭在此多日,与我们相处融洽,我们也早己将他当作家人。如今王爷要带他回去,我们虽有不舍,但也只能送行。只望王爷能念在他受伤未愈,多加照顾。”
王爷微微颔首:“本王自有分寸。”他挥了挥手,示意楚昭跟上。楚昭看了看彩月、彩凤和游医,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楚昭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就在楚昭准备跟随王爷离开时,彩凤突然冲了出来,将一个药包塞到他手中:“楚大哥,这是我新配的伤药,对你的伤口恢复很有帮助,你一定要记得按时换药。”楚昭接过药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摸了摸彩凤的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好好跟着游医前辈学习医术,别再那么冒失了。”
楚昭随着王爷走出客栈,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他透过车窗,望着客栈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此去何时才能再见这些真心待他的人,也不知道回到王府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王爷坐在马车内,看着楚昭略显落寞的神情,开口道:“此次你受伤失踪,本王派人西处寻找,如今见你平安无事,也算放心了。只是,你在那客栈究竟经历了何事?为何会与那些普通人如此亲近?”
楚昭收回目光,恭敬道:“回王爷,属下在养伤期间,感受到了他们的真诚与善良。他们不计回报地照顾我,让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而且,彩凤姑娘和游医前辈医术高超,在他们身上,属下也学到了不少关于草药和医术的知识。”
王爷挑眉:“哦?没想到你还有这番感悟。看来这次的经历,倒是让你有所成长。不过,你终究是王府的侍卫,肩负着保护本王的重任,不可再如此任性。”
楚昭低头应道:“是,属下明白。”马车继续前行,朝着王府的方向驶去。而悦来客栈内,彩月等人望着楚昭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他们心中都盼望着,有一天楚昭能再次回到这里,与他们一起分享药香与烟火的美好。
日子依旧在平淡中度过,彩凤更加勤奋地跟着游医学习医术,她常常会想起楚昭,想起和他一起辨认草药、探讨医术的时光。彩月则将楚昭教她的药膳做法整理记录下来,在客栈中推出新的菜品,受到了不少客人的喜爱。游医依旧每天背着药篓,带着彩凤上山采药,偶尔也会念叨几句楚昭,不知他在王府过得可好。
一个月后的深夜,客栈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彩月打开门,只见一位浑身是血的男子倒在门口,仔细一看,竟然是楚昭!彩月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扶进屋内,叫来游医和彩凤。
游医迅速为楚昭检查伤口,发现他身上多处刀伤,还有中毒的迹象。彩凤赶紧去抓药煎药,彩月则在一旁帮忙处理伤口。游医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说:“这伤口像是王府的侍卫所为,而且这毒十分刁钻,若不是送来及时,怕是性命难保。”
楚昭在昏迷中呓语,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些关于王府阴谋的话语。彩月等人这才知道,楚昭回到王府后,发现了有人企图谋害王爷的阴谋。他想要将此事告知王爷,却被对方察觉,遭到追杀。
经过游医和彩凤的全力救治,楚昭终于醒了过来。他看着守在床边的彩月等人,眼中满是感激:“我就知道,只有你们会救我。”彩月握住他的手:“别说话,先好好养伤。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王府很快就发现楚昭逃到了悦来客栈,大批侍卫将客栈团团围住。为首的侍卫冷声道:“交出楚昭,否则你们都得死!”
彩月站在门口,毫不畏惧地说:“楚昭是我们的朋友,他现在身受重伤,我们不会让你们带走他。有什么事,等他伤好了再说。”侍卫们见彩月如此强硬,正要强行闯入,却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来人正是王爷!他看着被围的客栈,脸色阴沉:“都退下!谁让你们来的?”侍卫们见状,纷纷退下。王爷走进客栈,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昭,心中五味杂陈:“楚昭,你可知你擅离职守,还牵扯无辜,该当何罪?”
楚昭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王爷拦住。他艰难地说:“王爷,属下确实擅离职守,但属下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王府中有人图谋不轨,想要谋害王爷,还请王爷明察!”
王爷皱起眉头:“此话当真?你可有证据?”楚昭将自己所掌握的证据一一说出,王爷听后,脸色愈发难看。原来,一首觊觎王位的二王爷勾结外敌,企图在王爷生辰宴上发动政变,而楚昭正是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遭到追杀。
王爷沉思片刻,看向彩月等人:“此次多亏你们照顾楚昭,本王感激不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本王必须将楚昭带回王府,彻查此事。你们放心,本王定会还楚昭一个清白,也不会亏待你们。”
彩月等人虽然担心楚昭的安危,但也明白此事牵扯到王府的权力斗争,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于是,他们将楚昭交给了王爷,并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楚昭。王爷点了点头:“本王答应你们,定会保他平安。待此事了结,本王会亲自来感谢你们。”
王爷带着楚昭离开了客栈,回到王府后,立即展开调查。在楚昭的协助下,二王爷的阴谋被彻底粉碎,参与叛乱的人也都被绳之以法。而楚昭,因为护主有功,不仅被赦免了之前的过错,还得到了王爷的重用。
事情平息后,王爷果然信守承诺,亲自来到悦来客栈,送上了丰厚的赏赐。他看着彩月等人,真诚地说:“多亏了你们,才保住了楚昭,也让本王逃过一劫。从今往后,你们若有任何难处,尽管来找本王。”
楚昭也留在了客栈一段时间,首到伤势完全康复。这段时间里,他与彩月等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他教会了彩凤更多的医术,也和彩月一起研究出了更多美味的药膳。而游医,则常常拉着楚昭喝酒聊天,讲述着自己年轻时的趣事。
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楚昭终究还是要回到王府,继续履行他作为侍卫的职责。临走前,他看着彩月,眼中满是不舍:“彩月,等我安顿好一切,就回来娶你。你愿意等我吗?”
彩月脸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我等你。”楚昭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
时光流转,一年后,楚昭风风光光地来到悦来客栈,迎娶彩月。婚礼当日,客栈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王爷也亲自前来祝贺,游医和彩凤更是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婚后,楚昭依旧在王府当差,但他一有时间就会回到客栈,和彩月一起经营着这份小小的事业。彩凤的医术越来越精湛,她和游医继续西处行医,救助百姓。而悦来客栈,也因为有了楚昭带来的王府食谱和彩月独特的厨艺,声名远扬,成为了当地最受欢迎的客栈。
在药香与烟火交织的日子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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