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寿礼乾坤

冬月廿七，大雪封门。

垂花门上新挂的茜纱灯映得雪地泛红，八岁的贾迎春攥着绣橘的手穿过抄手游廊。较之两年前，她身量己及大人腰际，眉眼间稚气褪去大半，唯袖口沾染的墨渍仍透出孩子气。

迎春立在廊下呵气暖手，翡翠绣竹叶的窄袖夹袄衬得身量初显。贾母院里的鸳鸯抱着账册走过，翡翠比甲扫落梅枝积雪："姑娘仔细冻着，晨省还早呢。"

辰正·晨省风波

正房里炭火烧得旺，邢夫人拈着燕窝盏训话："......既是老太太寿辰，各处礼单需过我的眼。"忽见迎春进来，眉头一皱："二丫头怎穿得这般素净？"

"母亲安。"迎春垂首奉上抹额，"女儿新绣的松鹤延年..."

"有心了。"邢夫人随手搁在案头，金护甲敲着礼单，"赖管家，东平郡王府的寿礼何时到？"

赖大躬身答话时，迎春"失手"打翻茶盏。滚水泼湿礼单，纸背洇出墨痕——收赤金寿桃十二颗→熔六颗充锡胎！

巳时·库房藏奸

鸳鸯抱着账册立在库房前，翡翠绿的比甲上落着雪沫子："赖管家，老太太催着核寿礼单子。"

赖大堆笑开门："姐姐莫急，昨儿新到的十二箱..."话音未落，迎春"哎哟"滑倒，袖中磁石啪地吸住门楣铁钉——钉帽裹着层金箔碎屑，分明新熔的金饰！

"姑娘摔着没？"鸳鸯忙来搀扶。俯身时忽见赖大靴底粘着半张红纸，隐约露出"当"字一角。

库内暖香熏人。鸳鸯清点珐琅寿桃时，迎春的陀螺"误撞"多宝架。滚出的红珊瑚盆景枝杈间，磁石吸出枚金瓜子——正是前月史侯府献寿礼的铭印记！

"奇了。"鸳鸯捻着金瓜子眯起眼，"这物件该在礼单头箱..."

"赖管家好记性。"鸳鸯捏起金瓜子，"老太太的库房，倒比当铺还热闹。"

午宴·双寿迷局

《麻姑献寿》唱到"瑶池献瑞"，邢夫人呈的翡翠屏风引来赞叹。鸳鸯突然凝眸——屏角仙鹤目镶的东珠，竟是她昨日亲手缝在南安郡王礼盒内的！

"母亲请用茶。"迎春捧盏上前。邢夫人抬手欲接，茶托"咔"地倾斜。泼洒的热汤洗去屏风底座漆皮，三道刀刻符赫然入目——正是鸳鸯在真品作的密记！

满座哗然中，王夫人佛珠绳断裂。满地菩提子里混着颗米粒珠，迎春俯身拾起："这珠子...像去年父亲寿辰时，南安太妃手串上丢的那颗呢。"

亥时·雪夜弑证

更鼓闷在雪夜里。鸳鸯持琉璃灯推开耳房："姑娘真要查？"磁针引着迎春撬开铁柜夹层，妆花缎裹着的湿账本滴着水：

十一月廿六收

忠顺王府：紫貂十二张→兑染色狗皮

北静王：赤金寿桃八百两→熔西百制假

账尾血指印压着：

赖大经手双寿礼

昧银十一万三千两

"作死的奴才！"鸳鸯指甲掐进账本。窗外突传重物坠地声，推窗见赖大心腹瘫在雪中，喉头银簪刻"恒昌"二字。

五更雪霁，迎春随邢夫人过穿堂。挑夫抬着寿礼箱踩过雪地，箱底水渍蜿蜒如蛇。邢夫人金护甲忽点向赖大："库里的白玉观音——"她眼风扫过鸳鸯，"——用我陪嫁的紫檀匣装着罢？"

赖大汗透重衣。晨光里，那水渍蛇头正盘上他靴尖。